碗裡的飯吃完,肚子還沒飽,也不敢說再添,碗在桌上放好,手擺在膝蓋上端坐著,等著主人家都撂了筷子,就立馬去收拾碗筷。
陳南樹個高身量壯,正是發育長身體的時候,這會兒已經吃完第二碗飯了,注意到陳小北的拘謹,他問道:「小北,你吃飽了嗎?」
「小北?」陳老漢發出一聲疑問。
陳南樹便解釋道:「他給自己起的名字,叫陳小北。」
陳老漢瞭然地應了一聲。
這邊陳南樹還眼巴巴地等著他回答,陳小北抬眼打量了下對面一言不發的林秀芬,寄人籬下最重要的生存法則就是學會看人眼色,他小聲說:「我吃飽了。」
「你說什麼?」陳南樹沒聽清。
陳小北只得抬高音調又重複了一遍。
陳南樹有些不信,「你真吃飽了嗎?」
「嗯,吃飽了。」陳小北揪著衣角,肯定地答覆道。
吃過晚飯已是挺晚,陳老漢和林秀芬都睡得早,收拾完碗筷後就洗漱睡下了。
陳小北和陳南樹住一個屋,趁陳南樹洗漱的時候,他從柜子里拿出被子開始鋪。
他不會鋪被子,似乎在失憶前他也沒有睡過炕,於是只學著剛才在東屋看林秀芬的鋪法去鋪。
陳南樹洗漱回來,看見床上的被子哭笑不得,「小北,你鋪錯了,大的被子鋪在下面,小的被子是用來蓋的。」
陳小北的臉瞬間紅了,捏著被角手足無措的愣在原地。
陳南樹上了床,將大被子和小被子利索地掉了個個兒。
陳小北坐在炕梢,等陳南樹將被鋪到炕梢時,他拉住陳南樹的胳膊,在他右耳邊說道:「哥,這次沒經驗,我下次指定能鋪好。」
陳南樹笑著摸了摸陳小北的頭,「沒事,別那麼拘謹。」
炕很大,睡兩個人完全不擠,屋裡關了燈,陳小北躺在被窩裡翻來覆去睡不著,肚子餓,胃好像都攪在了一起,一個勁兒的反酸。
「小北,你是不是睡不著啊?」
陳南樹冷不丁說話給陳小北嚇了一跳,陳小北立馬不敢動了,他抿了抿嘴唇,先是小聲應了一句,想起陳南樹聽力不好,又大聲回道:「哥,我是吵著你了嗎?我不亂動了。」
「不是。」陳南樹翻了個身,面向陳小北躺著,「我是擔心你睡不著。」
「我能睡著。」陳小北嘴硬道。
「是不晚上沒吃飽?」陳南樹雖然反應慢,但也能看出陳小北在他們家的拘謹。
「吃飽了。」陳小北仍舊嘴硬。
陳南樹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拉開燈,突然打開燈,眼睛適應不了刺眼的亮光,陳小北用手背擋著眼睛緩了一會兒才睜開,而等他睜開眼時屋裡的陳南樹已經沒了身影。
聽到廚房傳來窸窸窣窣地響動,陳小北踩著鞋輕手輕腳踱步到了廚房,就看見陳南樹圍著灶台忙活。
「哥,你幹啥呢?」陳小北扯了扯陳南樹的袖子問道。
陳南樹回頭朝他笑了笑,「給你煎個雞蛋。」
陳小北也知道陳南樹他們家不容易,忙揪著陳南樹的袖子說道:「哥,你別弄了,讓姨知道了她該說你了!」
「沒事,我媽看不出來,正好我也餓了,咱倆一人一個。」
陳家人幹活都麻利,陳南樹也是,很快就將雞蛋煎好了,他拿了個小碗把雞蛋盛進去,帶著陳小北又回了西屋。
陳小北肚子早餓的咕咕叫了,再不吃點東西怕是又要兩眼一黑昏過去,他不再扭捏矜持,捧著碗將雞蛋吃的香。
吃到第二個雞蛋時,他咬了一口,忽然想到陳南樹說這雞蛋一人一個的事,雞蛋都進嘴裡了,他自己這麼一嚇又吐出來了。
陳小北臉上滿是抱歉後悔的表情,他囁嚅著嘴唇說道:「哥,對不起,把你的雞蛋吃了。」
陳南樹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很有做哥哥的樣子,呼嚕了下陳小北毛茸茸的腦袋,語氣溫柔地說道:「沒事,本來也是做給你吃的。」
陳小北呆愣愣地望著陳南樹,沒反應過來,陳南樹就接著說:「以後在我面前不用那麼拘束,你叫我一聲哥,我就把你當親弟弟。」
「為什麼?」陳小北更訝異了,「為啥對我那麼好?」
為什麼?陳南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一個原因是因為他天性本就善良,另一個大概是因為陳小北長得很好看吧。
人作為視覺動物,自然而然的會對好看的事物有著天生的喜愛。
但陳南樹嘴笨,解釋不明白,也回答不了陳小北的問題,他琢磨了下,發現自己講不明白後就放棄了。
「沒有為什麼,就是想對你好唄。」
就是想對你好,很實在也很直白,沒有華麗的詞語修飾,卻往往最能直擊人的心靈。
沒遇見陳南樹之前,陳小北已經在外面流浪了一段時間,他流落在荒郊野嶺,好容易找到有人居住的小村莊,在暈過去之前,他也敲過別人家的門。
有的大門緊閉,有的也會給他幾個饅頭,但大部分的時間裡,陳小北是敲不開別人家的門的。
原以為他是撐不過這個冬天的,卻沒想到會遇見好心的陳南樹一家,陳小北心裡感激,聽到陳南樹說我就想對你好,陳小北冰涼的心臟就像注入了沸騰的熱水一樣暖和。
「我,我會報答你們的。」陳小北語氣哽咽,帶著哭腔,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