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长,说短不短,长到每个魔修与正修都能伪装出和善可亲的面孔、与彼此相谈甚欢;短到一旦出现星点火花,都能点燃曾被娄念亲手摁熄的战争导火索,叫每个魔修与正修都能找到理由、借题挥,重提过往血腥旧事。
荀锦尧猛然意识到什么,心情不由更为沉重。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径直掀了身侧纱幔,从床上下去。
除他以外,屋内自没有别人。他双足着了地,尚未穿鞋,可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兽毛绒毯,赤足踩上也不显冰冷。
屋内,半人高的雕花灯台里,擎着的是一颗幽蓝色泽夜明珠——这便是那冷色光的源头了。再扫眼一望,靠窗不远处有一方桌案,其上纸笔摆放规整,桌面干净整洁。窗户未支起打开,屋内全凭那颗夜明珠供给照明。
不远处的墙边还有一张小桌,其上有什么东西被布帛罩在下面。
总体而言,屋内摆设较为简单,但能大致看出其中低调奢侈——毫无疑问,定然是娄念的房间。
荀锦尧不是好奇心格外重的人,也不打算不拘小节地乱碰屋内物件,就眼下情况来看,他只想赶紧从这儿出去,亲眼看看外面情况。
——
娄念虽把荀锦尧拐回了魔界,但很显然,娄念并没有限制荀锦尧行动的意思。
荀锦尧在屋内静坐思量片刻,终是推了屋门,踏上屋外长廊,随随意意掀眼一瞥,竟……望进满庭苍翠欲滴的碧色竹林。
庭院范围甚广,在魔界猩红月照耀下,竹林色泽不算纯粹,却正因此显得神秘旖旎。竹林由中间青石铺就的小路分割成两片,两侧竹杆挺拔修长,东侧向里有一飞檐四角亭,青石小路笔直延伸,直直通向远处庭院院门。
荀锦尧驻足原地,心神怔愣,久久迈不出一步。
有风轻轻拂过,满庭竹叶窸窣颤动于竹杆之上,他想起……那年竹林初见娄念。
——
约莫两年前。
“……归心剑法统共十重,前三重乃塑心,打的是剑法基础,凡修行入道者,只要不是头脑心智有损,皆能学得。”
“中四重乃炼心,在基础之上磨砺剑法,刻入精髓,疾若龙蛇吐信、流星破空,猛若巨浪铺天盖地而下、虎狼狂嗥扑袭而来,威势逼人!后两重乃沉心,在中四重基础之上重敛锋芒,然用法独特,就领悟而言,一重更比一重艰。”
“而最后一重才是归心所在,穿透万物表象,重归于心。”
荀锦尧接过话来,面上苦笑着道,“师父,您跟我说过不下二十次,我早就倒背如流了。”
“倒背如流?”
秦沧程将带血纱布狠狠丢去边上医疗小盘,瞪眼瞧他,“你倒是说说,我最后还有句说了什么?”
“……”
荀锦尧一时哑口无言。他心虚移了移眼,不经意瞥见自己身上新划的伤口,讪讪笑了下才道:“修行切忌急功近利,只有脚踏实地、放平心态,方能于无知无觉间体悟一二。”
“还知道?”
秦沧程冷哼一声,一歪身子,重重靠去身后藤椅,“你做到了么?嗯?”
荀锦尧几度张口都又纠结着抿回,半晌终是闷声答了个:“没有。”
“但是!”
眼看秦沧程张口欲言,他忙补充,“我此次当真摸索到些许门道,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收效。”
秦沧程似没当一回事:“意思是你就为了这点门道,放任剑影飙飞,将自己划得遍体鳞伤?”
沉默一下,荀锦尧点点头老实承认。
“阿尧啊,”
秦沧程连连摇头,甚是语重心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
“师父,”
荀锦尧打断他,敛起衣衫坐得端正,一本正经道,“我有自己的体悟。前人之路受经验堆积,固然好走,可若因遵循前人经验就放弃自己一番心得体悟,则是一种退步。”
“你这可不就是钻牛角尖?”
秦沧程叹道,“为师怕你体悟不得,迷途不返,反误入其中,走火入魔啊。”
“怎会?”
荀锦尧咧嘴一笑,“于归心一道,修者本心在其中经受考验。我一心向正,大道光明,永不入歧途。”
他说得自信满满,秦沧程默默注视他片刻,再不多言。
屋内气氛沉寂片刻,秦沧程看着他突而开口:“阿尧,去外边转转罢。”
荀锦尧微微一愣:“外边?”
“不错,”
秦沧程缓缓点头,“近日有传闻,魔界尊位易主,整个魔界体制从上到下一番大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