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绒手一抖,垒高的棋子“哐啷”
一下全倒在了棋盘上!
一枚红色的“帅”
骨碌碌地滚动起来,司绒盯着它滚动在棋盘纵横交错的线条间,盯着它滚出原本的阵营,盯着它滚到棋盘边沿,倏地消失不见。
腊八。
皇后。
黎婕。
司绒猛地起身披衣,朝外唤人:“九江!”
“公主。”
九江从檐下推开门。
风尾裹着雨丝瞬间灌入屋内,扑得司绒发丝后飞,露出一张冷丽的脸,她寒声吩咐:“备马,整装肃队,去前院请太子殿下过来,即刻回京。”
第76章疾
山林间滚动着雷鸣般的马蹄声,溅起的泥点打在沿途老树上。
五日前。
司绒望着从前院匆匆赶回来的封暄:“若我们一开始的方向便错了呢?李迷笛是黎婕放出来的影子,他初初在北昭出现,搅起的风云乱不了京城的天,便被当场拿下,我们都认为他败得太容易,不过是一个空有恶毒心肠却没有匹配的雷霆手段之人。”
皇后也曾说过,黎婕不会将自己的孩子教成个废物,后来虽然证明黎婕亲子另有其人,但无法掩盖李迷笛倒得太过轻松这个破绽。
封暄还用李迷笛与皇帝换得了一枚青云军虎符。
太容易了,简直像……送上门的人头与虎符。
“在曼宁港与刘赫拆招时,他提起李迷笛,同样是将其当作鄙夷的弃子,我便想,黎婕放弃了李迷笛这颗棋子,让你因此得到青云军虎符,或许是要将青云军拖在哈赤战场,好让东海域少一道助力,如此一来,她要拿下东海域至少多两成把握。但她……”
封暄眉间还浸润冷雾,把那俊冽的眉眼浸得浓烈锋锐,他在司绒连珠响的话里立刻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自然的默契感让他顺着一路往下接:“方向没错,但黎婕布了两条线,拖住青云军是其一,另一个,是母后……”
司绒忽然感到后心一阵发寒:“李迷笛出现那日,暴露了一个内廷老太监,他刺伤皇帝,这就导致皇帝缠绵病榻,皇后娘娘不论如何都无法安住在延福宫内。”
曾经忽视的细节,从纷乱的记忆碎片里浮现。
若那老太监只为了在李迷笛与皇帝之间传话,为何要刺伤皇帝呢?老太监当场毙命,唯一知道内情的皇帝咬死不说,何人能逼他开口?
没有。
这成了最大的疑点。
时至今日才浮上水面——皇帝遇刺那日,皇后踏出了延福宫,前往龙栖山行宫。
常年不理宫务,一年到头露脸的次数两只手可以数得过来的皇后。
凤印在延福宫高高供起,镇守着前头那座辉煌的殿宇,折射着国母这两个字的威严,而她本人避居延福宫后小桃源的皇后。
她踏出了延福宫,开始在龙栖山与皇宫之间频繁往来。
谁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谁也不会想到在这看似粗暴简单的阴谋下,藏了两根棘刺,正在隐秘地靠近这天下最尊贵的母子俩。
或许更有可能,这些安排与计谋都是冲着皇后来的……黎婕与皇后的恩怨追溯到二十多年前,对黎婕来说,纪家便是令她败走海外的罪魁祸首。
若要对皇后不利,那么从龙栖山往皇宫的路上就是绝佳的下手地段。
所以从李迷笛开始,黎婕的手段就是一石二鸟,不过是一明一暗地推进着,用明覆暗,以暗托明。
封暄抬手唤九山,传讯回京,调派禁军死守龙栖山,海鹞子总比马蹄跑得快。
随后拉了司绒进屋,边换马靴边说:“从哈赤南线反击战开始,她便知道拿不下阿悍尔,而绥云军也有她从内廷打探不出来的杀器,她要拿下东海域同样难如登天,她或许一直待在海域中的孤岛之上,将局势尽收眼底,在败势已定时,她会破釜沉舟往京里去。”
“嗯,前两日你说,敌方变阵很快,黎婕本人或许就在战船上。”
这也是司绒想不透的地方,她三日前输了封暄十六盘棋,最后一局甚至想掀桌走人,那时便想,若是黎婕,压根没有必要冒风险直面封暄。她只要待在后方补给岛屿上,甚至待在蓝凌岛部署都行,半点儿风险都不会有。依照她的谋略,这不是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