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古詩文中的許多句子,此時想來都是極為貼切的。書生李哲也是普通人,對名望權位的熱衷不能倖免,尤其是當權杖從天而降,非要落到他手中的時候,不握緊豈不是暴殄天物。
生活中最大的變化就是,李哲開始忙碌起來,應酬越來越多,回家越來越晚,遇到項目考核驗收之類的事,會連著幾周回不了家。對此,玉錦也很無奈,她心裡明白,她要的那種風花雪月,只能是現實生活的點綴。李哲是個男人,是要戴著鎧甲去拼去爭的,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難道讀那麼多年的書,就是為了和自己窩在家裡有情飲水飽嗎?
做了各種心理建設之後,玉錦也逐漸接受或者說習慣了生活的現實。她能做的,就是等李哲午夜時分醉醺醺進門的時候,端上一杯檸檬水,或者遞一條熱毛巾,看著他昏昏睡去。
與李哲急上揚的人生之路相比,是玉錦正面臨著十字路口的一次重大抉擇。俗話說,風水輪流轉,她供職的媒體單位也曾一度風頭無兩,可後來攤子越鋪越大,內部搞起了惡性競爭,廣告經營一天不如一天,更慘的是,單位還接連在兩個重大投資項目上竹籃打水一場空,領導一抹臉,不認帳了,說時也命也,我們這艘大船也載不動那麼多人了,單位必須要大規模裁人。
當然,像玉錦這樣的業務骨幹,是不用擔心會被裁掉的。分管她部門的趙總專門把她叫到辦公室,跟她講,準備成立地市工作站,十幾個地市站,大的小的,遠的近的,隨玉錦挑。有了地市站的工作經歷,下一步的提拔,也就順理成章地可以到位了。
但意外的是,玉錦靜靜地站著,沒有立刻表態。趙欣桐有些不高興,「怎麼,別人都是提著禮品求著我去當站長的,你這還有點不願意呢?」
玉錦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口,一方面,她當然知道這於事業而言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但另一方面,她年齡上已經老大不小,李哲還要再年長几歲,李哲的父母,已經開始通過各種方式表達起他們急切抱孫子的願望。剛開始是隱晦的,現在已經毫不掩飾,隔不兩天就在家庭微信群里發一些誰家寶寶咿咿呀呀的視頻,搞得玉錦和李哲十分惶恐,李哲索性以工作忙碌為由,不敢在家庭群里發聲了。
「周玉錦,你到底明白我的意思沒有?」趙欣桐敲敲桌面,已經有一些不耐煩。玉錦是她招進來的研究生,是她看著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精心栽培出的好苗子,當然要機會優先,可這棵苗子這會兒腦子被蟲吃了嗎,怎麼有點不跟趟?
玉錦看躲不過去,只好老老實實把情況說了,末了說,「我也知道機會難得,可依我現在的情況,如果再去地市工作幾年,生育的事恐怕就耽誤了。」
趙欣桐沉默了,片刻後說:「是我疏忽了,還一直把你當成小姑娘,原來已經是晚育的年齡。」她嘆了口氣,「我也是女人,知道家庭,孩子,對女人來說很重要,可是,這次調你的背景是單位要裁人,要合併機構,你現在的部門很可能在合併之列。如果你不去地市,我只能保你不被裁掉,但不能保證你還在重要崗位繼續干,這個結果,你能接受嗎?」
玉錦無言,人生的抉擇總是來得這麼突然,有時候就是非此即彼,你走了這一條路,那一條路你就只能看著別人走。可路的盡頭是什麼,在十字路口徘徊的人,誰又能看得見呢?
她向趙欣桐道了謝,說自己需要慎重考慮一下,趙欣桐點了點頭。
從趙總辦公室出來,玉錦給李哲發了信息:今天能早點回家嗎?我有事要跟你談。
李哲很快回復了:能,下班就回去,你不用買菜了,等吃就好。
這倒是挺意外。李哲以前偶爾會在家燒菜做飯,他的廚藝比玉錦要好得多,但那是多久遠之前的事了呀,玉錦有些興奮,辦公室的掛鍾剛剛指向下班時間,她就咣地一聲站起身,準備往家趕。
「嘖嘖嘖,這是又準備回家去接一個長吻?」辦公室一個大姐忍不住開她的玩笑,關於「一個長吻」的故事,早已經成為部門萬年顛撲不破的笑梗。
「今天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玉錦擠出一個笑容,厚顏無恥地回答。
幾個女同事大笑,紛紛喊,「拍照哈,有圖有真相!」
玉錦瀟灑地比了個ok的手勢。
落俗不可避免,但浪漫至死不渝。她的計劃是這樣,先答應到地市工作站去,現在交通這麼發達,平時想回來也可以回來,實在不行,周末還可以回到省城按計劃造人,一旦懷孕了,就打申請調回來,這樣搞一個迂迴戰術,兩不耽誤,於趙欣桐的面子上也說得過去。當然,這個決定需要家裡的支持,但她有信心,她相信李哲能理解。
一進家門,玉錦愣住了,今天的大廚另有其人,婆婆大人不知怎地來了,正在廚房裡扎著圍裙各種忙乎,爐灶上煨著一砂鍋的湯,正在朝玉錦愉快地吐著熱氣騰騰的泡泡。她看了一圈,李哲還沒有回來。
「媽,您什麼時候來的?也不說一聲,李哲忙,說了我可以去接您啊。」
「接什麼呀!我下高鐵,打個車不就到家了嗎?」老太太有著北方老人常見的大嗓門,她把湯盛出兩碗,遞給玉錦,神秘兮兮地說:「放了好多藥材,大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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