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禀笔的主簿是自大理寺调过来的,他垂眸凝神,只听得最后一句“眼下那长随仍在门外等候”
。
却见裴大人面色无波,一动也不动。
恍若未闻。
杨信亦是诧异蹙眉,等了几息,复又唤一声“裴大人”
,随即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小吏终于听清,竟是长公主将要临盆,府中人特地赶来报信。
他暗暗觑目。
这些日子他也算知晓裴大人的手段了。
这裴大人素日冷面肃定也就罢了,如今连听到家中妻子临盆的消息,竟也这么坐得住。
当真是三司长官,这等气性便不是他能比的。
这一遍之后,裴时行僵住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
可他一开口,却是比面上神色更僵硬的声音:
“杨左使,来扶本官一把。”
这位素来沉稳的年轻御史此刻手颤如筛糠,正巍巍地扶在椅侧把手之上,却使了好几次力也撑不起来。
原来他竟是腿软了。
小吏又转而在心内感叹裴大人同夫人鹣鲽情深,虽面上肃冷,可实则却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
当真不愧是三司长官!
道清是赶了马车来接裴时行的。
裴时行四肢僵麻又虚软,果真须得靠这及时的马车行过一段。
可待他渐渐恢复了气力,便再不耐烦这悠悠慢慢的速度,径自飞马,率先赶回长公主府。
府上多了个皇帝。
元承晚却已是入了产房。
他随手将缰绳抛给门房,僵着面,身形如风地大步跨入府门。
及至暖房院前便被元承绎一把拉住。
“含光。”
裴时行简略行了个礼:“陛下。”
谢韫胎相不稳,眼下尚且须得卧床休息,皇帝是孤身赶来的,已经在院子里独自站了一个时辰了。
此刻见裴时行入来,他满心不可倾诉的焦急都有了出口,急不可耐地欲要同他攀谈:
“含光,狸狸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
“嗯。”
裴时行将轻轻发颤的大掌攥的更紧。
女子怀妊至临盆,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他这十月间研读过许多医书,自然知晓,若是头胎生产,生上十几个时辰也是有的。
可这十几个时辰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比的疼痛滋味。
“她方才痛的哭了,后来许是被嬷嬷止住了,叫她现在不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