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将他无意识抓得极紧的小手的指头一根根掰开,徐徐放低声音:“我很喜欢你。是因为你的母后,所以喜欢你,从你在你母后的肚里,与我素昧谋面时,便喜欢你了。英儿,只是从前,爹爹是因你的母后方喜欢你,此后,爹爹会改,只是因为英儿是英儿便很喜欢。”
楚翊听得似懂非懂,但他说,很喜欢他,楚翊心里便很雀跃。
奶呼呼的小手,从楚珩的臂弯里探出来,身体向他靠近,用又短又胖,宛如初发的春笋条儿似的两臂,环住了父亲的脖子,将脸蛋子朝着楚珩的颈后贴了过去。
少顷,便雾气蒙蒙,热意滚烫。
楚珩有陛下大腿粗的臂膀托住了他的小屁股,将他往上揽了揽,以便稳固住活泼好动的小孩儿,让他安安静静地栖息片刻。
陛下的眼睛里都是水雾,极力压抑着颤抖的声音。
他是陛下,是大业天子,要忍住,有泪不轻弹。
可是,他的身体却在一点点溢出轻颤。
当牙齿开始动摇、上下碰撞时,楚翊知道自己是忍不住了,“哇——”
地一声破了防,嚎啕失声地大哭起来。
伴随着响亮的哭声,眼泪汹涌澎湃地从眼眶里漫出。
“呜呜呜……”
用一种,足可以把偏殿的琉璃瓦掀飞的架势,陛下哭得人耳膜震疼。
连楚珩都不进呆若木鸡地发出一声感慨,不愧是袅袅亲生的。
还是得哄。
楚珩抱着儿子小小的身体晃了晃,在他翘得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臀部上,轻轻拍击:“英儿。”
楚翊终于止住了哭泣声,变成一抽一抽的哽咽,抽噎着从爹爹的怀里站起来,仔细看看楚珩满是心疼的脸,终于,别别扭扭地哽出一声:“爹爹。”
漂亮的圆盘子脸蛋上满是泪水和鼻涕,楚珩半是嫌弃半是好笑,抽了软榻上的枕套,一把糊在陛下奶白的小脸上,稍一用力,扯带下晶莹拉丝的一大片。
“真乖。”
楚珩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只是想,再也不必如同防贼似的,同自己的爱妻亲热。
不会有人从中阻挠。
不会被这个不懂事的儿子一次次打断,断到多来几次,可能会从此不举吧。
陛下慢慢止住泣,还是不能完全理解:“爹爹你怎么和画像上一点都不一样呢?”
楚珩反问:“画像?”
陛下重重地点头,骄傲地挺起胸脯:“朕有好多画像,你跟朕过来。”
看小皇帝要带路的架势,楚珩抱紧了他。让他走在前边,不如自己当了他的代步。
一刻后,两人来到燕寝,陛下从自己的寝居里的龙榻底下拖出来一口大箱子,楚珩凑近俯瞰,这箱子一经打开,里头密密麻麻所盛放的全都是画卷。
楚翊拉出这口箱子,神色间颇为得意,眉宇飞扬:“这是朕的秘密宝箱,母后都不知道,父皇你看。”
他把画卷抱出来,一张张打开,全部铺开在了地上。
楚珩凝睛不动。
这画卷上所描摹之人。
的确都是他。
但是另一副容颜,对于如今的楚珩而言,已几乎完全陌生。
画中之人容颜颇浓,剑眉朗目,高鼻薄唇,时而秉笔书文,时而持剑而立,人物周遭的景色亦颜色各异,从春色破蕊的坤仪宫南窗,修姿桀骜,直到青石磊磊的山岗,挽弓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