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街头挑担卖浆的小贩都找树下借点阴凉,只不时喊一声“饮子浆水,一碗去暑
气!"
奈何天热,别说客人,尘土飞扬的街头连行人都没有。小贩忍不住嘟囔人呢,就是再热,也没有说一个人都没有的。贵人怕热,怎的今天周边庄上村里的人也不见一个。有人看不下去,提醒道:“我告诉你个好卖处!你去报恩寺山脚下等着,佛子讲法一散,准保你这两桶饮子没一会儿就空了!”
小贩扇风的手一住,不太相信道:“这样热天,还有人去听庙里听法?”
说话的人见自己好意这小贩反先质疑,一瞪眼道:"
不信你就在这里白等着!那是一般人说法嘛,那可是报国寺的佛子!我家里老娘和媳妇一早就都去了,要不是有事,我也去了,见不着我没人告诉你,看你今天一天也甭想卖出一碗饮子!"
说着还不满加了一句:“一看就不是附近村人,如今不光城里就是周边村子,谁不知道佛子,谁不盼着佛子的法会!”
小贩赶紧点头作揖的道谢,虽还是半信半疑,但也挑着担子往报恩寺去了。看着安静的山道,他索性挑着担子往庙里走,最后走到了佛子讲法的大殿。
烈日当空,佛子安稳的声音却好似一泓泉水,从人心头流过,让人躁动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这小贩先还只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人,还没来得及欢喜这坐了满殿的人,自己就听佛子讲法听住了。慢慢靠着担,站在门口人群中,也变成了听佛法的众人中的一个。
今日佛子讲法,京城内外上至达官贵妇,下至贩夫走卒老媪村妇,挤满了报恩寺大殿内外。
好多人最先与其说是来听法的,不如说是来看这年轻俊俏的佛子的。此时民间诸多说法者,佛法不过是其中新兴的一支,并未深入民心。但自打大报恩寺出了这位年轻俊逸的白袍佛子,就是对佛法不感兴趣的,每逢法会,也都如同赶集一样,呼亲结友向着报恩寺来了。用那些村中妇人的说法,“那能不去看看?说是再想不到能有恁俊的人!那咱非得去看看这到底得多俊,连离咱们这老远村子都有人去瞧过了!”
每每开始总是闹腾嬉笑,但一旦佛子开始说法,下面总会越来越安静,不管怀抱什么目的来的,最后都会彻底被佛子所讲之法打动。如此,自从佛子第一次开坛讲法至今两年时间,这一方土地上,信佛者越来越多,佛教信仰越来越笃。
而佛子更是成为所有听过他讲法的人心中的大师,尽管他才二十岁。可是,他却可以让人忘记他的年纪,忘记他过于俊秀的长相。年轻的佛子沉静庄严,只是从人群走过,那些先还挤眉弄眼只想见一见佛子到底多俊的妇人,便已在信中升起敬重。早先还有大胆的人冲着佛子嬉闹,可佛子并不说别的,只是拿那双浅淡安静的眼睛看下来,所有人便都安静了,总觉得佛子看得就是自己。
无论前来听法请教的是贵是贱,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佛子都是同样的态度:安静专注地看着你,听你的疑问,然后用来人可以听明白的话语把佛法的道理慢慢讲来。即使是面对其他教派尖锐的挑战乃至挑衅,佛子也依然是这样的态度,不急不躁,不卑不亢,对方说他就认真听,对方问,他就认真答,永远如此。
让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佛子,无论严寒酷暑,都愿意来佛子法会,越来越信服佛子所宣扬之法。
这日佛子讲法后回到自己的院落,日头已经西沉,晚霞满天。佛子在院门口抬头看了好久,这样灿烂美极的晚霞,佛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后来佛子常常想起这一天,想起这一日的晚霞,霞光满天,原来昭示的是一场遇见。一场无比重要,无比灿烂的遇见。
佛子推开院门,随着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整个院落呈现。院中一棵两人合抱的菩提树,年岁比这个寺庙比这个王朝还久,没有人知道这棵菩提树到底是什么时候何人栽种,如果说起来,也知道它自来就有,甚至有擅算的游方道人信誓旦旦说它来自上古。
所有人都知道的是,这棵菩提一度好似快要枯死,直到佛子来到报国寺,它才再度焕发生机。好像,这株菩提之所以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佛子。这也是坊间传的纷纷扬扬热闹闹的佳话,用以佐证佛子果然不凡。
菩提树后,厢房窗边对着一丛芭蕉几竿翠竹,给夏日小院添了不少阴凉之意。
突然,佛子厢房内半支着的窗棂被人从里面推开。
佛子抬头,就见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翠色衣裳,连同头上双髻垂下的翠色丝绦,飘逸非常,在这个一丝风也没有的夏日,她却衣带当风,轻轻飘动,不似此间人。
佛子静静看着,抬手施礼,不动如山,静默不语。
谁知窗内女孩丝毫不觉自己不妥,一看到佛子立即挥手,很是热情:"
讲完法了?你可回来了,我等了好久!
佛子依然安静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快进来呀!毒日头虽然下去了,地上可都是热气,别给晒坏了!”
顾茴心道,这世你也是凡人一个,她得爱惜着些。别劫难还没来,她来了,反把人给晒坏了。
佛子这才开口,又是一礼:“施主。”
对面人立即道:“施主太见外了,叫我仙女吧。”
佛子一愣,浅浅眸子依然安静如水,明明看到这样古怪的一个人,却同看到院中寻常的芭蕉翠竹一样,淡声道:“施主进错了门,寻错了人。”
谁知对面人灿然一笑:“仙女我要进的就是你的门,要寻的就是你这个人!”
说着半个身子都快探出窗,“佛子,我此来,为助你渡劫,你的劫未过,我是不会离开的。”
女孩在窗内笑得快活,佛子在窗外菩提树影下安然站着,院中菩提树叶轻轻动,可芭蕉翠竹却纹丝未动,灿烂的晚霞铺满半个院落。
窗外佛子看天,窗内女孩看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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