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茨是在三天后醒来的,彼时他正躺在回程的马车上。为了获得更好的医疗资源,他在风暴发生的第二日就首先被救援人员护送回了慕尼黑。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着一个医官,却不见费恩或者雅尼克·奥古斯塔或是费恩的身影。
维尔茨接过医生递来的温开水,小口饮用着,喝完后他把空杯子还给医生,问道:“费恩和雅尼克他们呢?他们是在另外一辆马车上吗?”
维尔茨只记得陷入昏迷前他似乎看到了巨大的石块朝他砸来,可是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他记得在石块落在身上之前,似乎有另外一个重物压在了他的身上。
维尔茨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怀疑那个重物其实是一个人,一个为了保护他的人。他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只是头部和腹部有些疼痛。或许正是雅尼克或是费恩,保护了自己,免受更为猛烈的冲击。
那位医生欲言又止,最后缓缓说道:“奥古斯塔先生的双腿受了伤,不便移动,所以还在赫尔戈兰岛,过段时间他会随着大部队一起返回慕尼黑。”
“那费恩呢?他也是受了伤吗?”
维尔茨焦急地追问着。
医生吞吞吐吐的模样令维尔茨更加生疑,他死死地盯着医生。
医生终究是屈服于维尔茨的坚持,他开口说道:“费恩先生失踪了,我们没有找到他……但是或许在我们离开之后,救援人员已经找到了他……”
“等等——赫尔戈兰岛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
啸鸣声在听到这句话后响彻在他的脑海中。维尔茨头昏脑涨,目眦欲裂,他紧紧地攥住头发,感觉脑袋痛得厉害,像是要爆炸一样。
所以雅尼克和费恩,一个受了重伤,一个可能……死了?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实际上,他还不知道,赫尔戈兰岛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巨大的轰隆声和呼啸的风声了。至于赫尔戈兰岛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导致了雅尼克的受伤和费恩的失踪——他对此一无所知。虽然他猜到应该是又一场风暴,可是他盼望着只是自己想多了。
“啊,是这样的……四日前的深夜,一场来势汹汹的风暴席卷了赫尔戈兰岛。奥古斯塔先生的双腿被房屋倒塌时砸下来的横梁以及石块击中了,因此还留在赫尔戈兰岛,再观察一段时间,等到情况稳定之后就可以回来了。而费恩先生的行踪,我们也不知晓,但是在离开之前,还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所以是奥古斯塔救了我吗?”
维尔茨敏锐地察觉到了医生没有说清楚的地方,奥古斯塔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被砸伤双腿呢?
医生点了点头,他解释道:“确实是这样的,我们发现您的时候,奥古斯塔先生也在一旁躺着,但是除了双腿之外,他性命无忧,目前情况良好……”
他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
维尔茨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王后殿下。其实这件事也没大不了,只是……您知道您已经有一个月多的身孕了吗?”
维尔茨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怪不得他之前一直感到腹部传来的刺痛感——他忽然意识到为何医生提起这个话题时会欲言又止。
“你的意思是……我流产了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不确定与隐约的那么一点点侥幸。
医生谨慎地回答道:“是的……但是您的身体并无大恙。实际上,您只有头部和腹部遭受了撞击。我们已经为您检查过了,基本上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认为您应该先回到王宫,接受御医的进一步诊治。”
维尔茨没有再说话,他发愣地继续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所以在几天前,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小生命吗?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
看见他怔愣的模样,医生宽慰道:“王后殿下,您和国王都还很年轻,不必为此担忧。或许只是天主认为现在不是他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罢了……”
维尔茨勉强笑了笑,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虽然他和穆夏拉是在计划这要一个孩子,可是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来得这么快,也去得这么快。虽然这并不完全出乎意料,可是这个孩子的到来实在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他想起自己一个月前写给父母的信,又想起他和穆夏拉列出来的长长的名字清单。
他们曾经期盼过这个孩子的到来,可是也是因为他们的粗心大意和飞来横祸,这个孩子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消逝了。
他好像没有一个可以具体愤怒或是怨恨的对象,天灾哪里是任何一个人可以预料到的事情呢?——或许应该怪他自己,是他没有及时察觉到这一切,是他没有保护好这个孩子。
他想要为这个早逝的孩子落泪,可是他又想起了赫尔戈兰岛上的居民,还有雅尼克和费恩。比起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他是不是更应该为他们而流泪呢?
维尔茨感觉自己还是昏昏沉沉的,头脑也不太清晰,他像是还没有理解眼下发生的一切,愣愣地说道:“……我没事,我们什么时候到慕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