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岁那年的落水之后,她回来便高烧了一场,但周小婉要服侍姜述,姜述不想被过了病气,不让周小婉过来,只让仆妇们照料。
姜宛卿烧得昏昏沉沉,半夜只觉得有手覆在自己的额头,好软,好凉,好舒服。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周小婉无声地望着她,不止流泪,不出一声。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周小婉是偷偷过来的,缠着要娘陪。
周小婉轻轻拍着她,哄她入睡,轻轻唱着童谣,声音有点沙哑。
第二天她的烧便退了,但一直记得周小婉半夜时的怀抱和歌声,以及睁开眼来看到周小婉脸上的含泪的神情。
时隔这么久,她竟然在越婕妤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神情。
也许天下的母亲皆是一样的吧。
姜宛卿想了想,回身径直走向越婕妤,低声道:&1dquo;东宫南门在四更时分会留一炷香功夫。”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回头便要走,越婕妤一把抓住她的衣袖,飞快道:&1dquo;小心太医。”
回到东宫后,太医来替风昭然诊脉,眉头紧皱:&1dquo;殿下这是外感风寒,内致郁结,气血亏虚,这&he11ip;&he11ip;殿下到底是经受了什么?”
&1dquo;就是累的吧,”姜宛卿一脸忧心地叹气,&1dquo;殿下就是人老实,什么事都做了,什么话都咽在肚子里不肯说,唉,为着朝政,殿下已经好些天没睡过囫囵觉了,今天又被罚跪了一天,滴米未尽,真的&he11ip;&he11ip;可怜&he11ip;&he11ip;”
说着低头拿绢子拭眼角。
太医安慰一番,说风昭然胜在年轻,总能熬过来云云,开了药方之后便退下来。
姜宛卿命人关上门,这才卸下一脸的愁容。
她没有想到连太医都靠不住。
难怪风昭然要服药假装虚弱脉相,以骗过太医,以及太医身后一双双眼睛。
风昭然睡着的样子安静极了,长长的睫毛合着,在眼下投出浓密的阴影。
姜宛卿上一世很喜欢看风昭然睡着的样子。
睡着的风昭然目光没那么凌厉,眼神没那么迫人,清醒着的风昭然也是静的,但那种静是沉静,仿佛永远在审视着人。
但睡着的风昭然静得好像一只敛起羽翼的鸟,一朵收起花瓣的花,看上去宁静又脆弱,美好得仿佛不应存在于这个世间,轻轻一碰就会消失。
但现在的姜宛卿只想把他往里推一些,好给自己腾出点位置。
风昭然的眉眼微微动了一动。
他做梦了。
梦见一直有人在他耳边哭泣,哭声压得低低的,细细的,听上去很像奶猫儿在喵喵叫。
他心里知道是她。
他被父皇罚跪,膝盖在冰冷方砖上跪了一整天,强撑着回到东宫便摔在了地上。
心里是很清醒的,只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无法睁开。
要醒来。
再不醒来,她的眼睛只怕会肿成桃子。
他这样想着,就感觉到身子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