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三個月,」老人用手指比劃,「就六十五咯!」
吳星想告訴他有點遺憾,他的年齡並不符合她要了解的那段歷史。這次項目的主題是2o世紀5o的土地改革,調研對象至少85歲以上。
但是話到嘴邊被堵住了,她想這一整個暑假她都要消磨在這個地方,和他聊聊天,也沒什麼。
她揚唇:「好,那我先去收拾一下房間。空了就去找您聊天,您可別嫌我煩。」
「哪能,他們現在都出去了,村里剩下的儘是些老不死的。就這廠子裡還能見著幾個年輕人,我愛跟年輕人說話,爭取這個思想不掉隊。」
他嘴裡的「他們」是自己的孩子,應該也是這個村子的其他年輕人。
吳星不是擅長社交的人,但是大學四年,二戰考研一年再加上讀研兩年,離開文集鎮、離開爸媽這幾年,她把處理人際關係當成一項技能刻意練習了。
所以也總有人說她是個外向的人。
陳鋒在上面朝她招手,吳星跟大爺告別,上樓。
房間裡面的陳設很簡單,一眼就可以飽覽。
一張一米五的木板床,床頭有一個矮几。中間放著一個原木色的小桌,外加一個能容納兩人的布藝沙發以及一個窄窄的立櫃,就是這間房的全部。
仔細看牆上還留著貼過照片和海報的痕跡,四方四正的印痕,泛著白,這房子也見證過其他人的珍視。
比起大學的六人宿舍,這條件已實屬奢侈。
吳星心裡安穩了點,至少今天一切順利。除了碰上那個人,她腦海里不由自主爬上他壓著墨鏡回頭看她的那個眼神,是戲謔嗎?
也許不是,但也算不上和善。
陳鋒有點擔心:「這邊吃飯在食堂,但澡堂是公共的。都是廠里的工人,你可能會不方便,你和陳鄴是同學,要不要。。。。。。」
他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吳星打斷他:「我跟他不熟。」
她不懂自己為什麼要急切的否認,即使來茶固前已經在心裡演練過無數遍兩人可能會碰上的情景,但她依然害怕讓他看到自己現下的狼狽。
先說分手的人要過得很好,才能將其當做強有力的證據,為過去的選擇辯白。
陳鋒怔愣,他所了解的陳鄴看著面上永遠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但對周圍人的黏性極強。吳星反駁的太快,反倒像是偽裝。
她笑著解釋:「我本科的時候光顧著學習了,跟班裡同學打交道不是很多。」
這句話很有信服力,吳星大學四年,各種層次的獎學金拿了個遍。
他撓撓頭:「好吧!」
吳星問他:「你知道金林便利店在哪兒嗎?」她從學校寄回來的東西還有江楠帶給她的被褥都到了,其他的不要緊,但是被褥今晚必須取回來。
「快到鎮上了,離這快有兩公里路。你有東西要取嗎?」
快遞不到村,只有金林便利店是離這最近的快遞寄存點。
吳星點頭,視線穿過走廊看了眼外面的天,黃昏已經被攪弄的渾濁,很快要天黑,她掏出手機點開導航跟陳鋒確認了一下去便利店的路線。
「我可以陪你去。」他說。
吳星搖頭:「已經很晚了,今天已經夠麻煩你了。你抓緊回家吧!」
她一手握著手機,兩隻手臂輕輕環繞在一起,是一種防禦的姿態。
吳星也覺察到了自己下意識的動作,皺了皺眉。她討厭這樣的扭捏,為什麼她在需要幫助的時候不能直接說:「謝謝,我很需要你。」
她很早便在集體生活中表現出了這種獨立的無。歷史系的學生有很多需要小組合作完成的考察課作業,因為成績好,她被迫當過很多次組長。
在成績論英雄的教育里,吳星也是吃過好學生紅利的,但是一旦脫離校園這個載體,曾經餵養過她的東西也開始反噬她。
乖女孩就是其中一個。
分配任務對她來說是一件難事,索性大部分的工作自己攬下來。查文獻、做ppt、寫匯報稿,甚至讓出作業末端前排的署名位。
她沒法自在地尋求別人的幫助,一是害怕欠下人情,二是一種對自我的證明,告訴眾人"Inet"。
實際上她自己也清楚剝開這層冠冕堂皇的糖衣,裡面就藏著一個自卑的苦人。
本質是對自我信任的缺失。
因為一直以來被愛都是有條件的。她為了獲得那麼一點喜愛,不斷剝削自己,不會拒絕舍友頻繁又過分的請求。
陳鋒縮了縮手,「好,那你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給我發微信。」
「一定。」
吳星借了門衛大爺的自行車趕往金林便利店,二八槓的自行車要翻上去有點難度,但好在她技術過硬,很快適應。
夜風從裙擺鑽進去很涼爽,馬路兩邊幹完活的莊稼漢爬上田埂,邁著步子回家。
快到鎮上的時候路兩邊多了一些民房,廢品站、煤場還有擺了一地二手家具的二手市場。吳星很快看見金林便利店的招牌,沒有城市的1ed燈牌,前面搭了兩間活動板房,一間擺放貨物出售,另外一間當做倉庫,後面是民居。
吳星掀開掛在門口的綠色流蘇門帘,裡面有個大姐在刷短視頻,她問:「寄到清荷村的快遞是不是在這取?」
在城市待久了,忽而要將普通話轉變成鄉音,她還是有點不熟練,一句話說得不倫不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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