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卿想孟义若是自己跟着进去,应该有些把握,他进去倒是多此一举,但是对孟义的性子,又有些不放心,此时只能先让人进去试探一番。
两名小厮互相看了一眼,彼此有些为难,对他道,“里面都是贵客,贵客吩咐过没有令牌不得进去打扰。”
话音没落,房门“嘎吱”
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脂粉味扑面而来,叶挽卿听到一声略微甜腻的“阑哥哥”
。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的少年面庞,少年容貌生的清隽,身上却有遮掩不住的贵气,肩上的锦氅散开些许,少年手里还拿着一只银雕酒杯,说话间略有些唇齿不清。
“我去让人送些……醒酒汤过来。”
视线倏然一转,叶挽卿猝不及防和少年对视,少年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拧了拧眉。
“这是谁?”
少年语气不善地问小厮。
“岑公子,这是楼下的客人,他说他兄长在里面……”
不过是两句简单的解释,岑酉已经听出来了意思,意味深长道,“是里面那穷酸鬼的弟弟啊,正好,方才的账还没算。”
门开了一条缝,叶挽卿能够看清里面的场景。里面堪比一间正殿,朱梁玉璧,两边摆的是未散的酒席,场地空旷,很容易便能看见跪在琴师旁边的孟义。
孟义也看见了他,微微瞪着他,显然是不赞同让他进去。
他在门口略微犹豫,背后传来力度,身后的少年轻轻一推,便把他推了进去。
身后的房门合上,酒席上坐着的似乎都是修士。围绕着修士的侍女个个模样娇俏,有一个甚至到了孟义旁边给他斟酒,孟义脸上立刻便红了起来。
叶挽卿看出来估计是这几人有意为难孟义,因为他们这边有动静,几名修士的目光都投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主位,那里有一道屏风,距离略远看不清背后的人,只能隐约看出轮廓。
屏风上绣的有山河壁玉,男人身着银色鹤纹长袍,他只能看到袖口一角银色长喙。男人身形挺直,墨玉颈,露出来的一截指尖冷白如萃。
“你这位兄弟方才在楼下看说书看的太过入神,茶水溅了我一身,”
岑酉说话的时候可没有方才的半分醉态,眸子半眯,看着叶挽卿道,“我这身青氅是我三哥送的,茶水洗不洗的掉是一回事,单论赔,你们也赔不出一件一模一样的。”
叶挽卿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面前少年的青氅,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在座的都是修士,用法术祛除衣服上的茶水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眼前的少年显然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们,叶挽卿不欲与其争辩,他问道,“要如何才能放了他?”
“原本已经与他商议过,让他在这里跪上一天一夜,我三哥心善,改成让他跪到宴上结束。”
岑酉面上笑起来,“你现在替他出头,这事就更好办了,要放了他也不难,赔三杯酒便是。”
话音说的轻飘飘的,叶挽卿注意到孟义在朝他使眼色,指了指旁边修士衣袍上的字,有火麒花纹,代表九州岑家,岑家是历代仙门里的世族之一。
显然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说话的这一空档,已经有侍女端了酒过来,在他面前倒了三杯酒。
叶挽卿估计自己不喝是出不去了,看来今日他与孟义运气确实运气不怎么好,他默不作声地接了酒碗。
白酒灌喉,整个口腔里烧起来,一路烧到肺腑。他在家里经常和师父喝酒,师父已经年过八旬,但是身体非常硬朗,时不时地便要拉着他喝酒。
他的酒量不好不坏,只是这酒太过于烈,烈酒烧喉,他咳嗽两声,把三杯酒一饮而尽。
岑酉嗓音懒散,“这三杯酒当是你给我赔罪了,衣服是三哥的,剩下一杯,你敬三哥。看看三哥愿不愿意原谅你。”
“阑哥哥,你说是不是?”
话音落了,空气中掉针可闻,那一声“阑哥哥”
,很明显叫的是主位上的男人。
第5章
岑家公子纨绔,追随的是晓家义子,众所周知晓家排行第三的便是晓家义子晓君阑,不难猜出来屏风后面对方的身份。
叶挽卿三杯酒下肚,整个人眼前都晃出重影,让他去敬酒,显然是在故意为难他。
他在坊间听闻过许多晓君阑的名讳,如今人只和他有一扇屏风的距离,他没有兴想要见到本尊,只在原地略微怔然。
平日里只听闻晓君阑名动九州,年少天才,却未听闻过晓君阑的脾性,不知晓脾性如何。
把孟义跪着的时辰从一天一夜改到宴会结束,事情做的周到,又落个心善的名声,心思自然不浅,只是不知是不是真的心善。
“若是阑哥哥愿意原谅你,这事自然就算了,我不能拂三哥的面子。”
岑酉话音轻飘飘的,屏风后没有动静。
酒再次斟上,叶挽卿端着酒杯,他方才便现了,主位上的人显然不喜与人接触,不然也不必用屏风挡着,他过去,多半会是讨嫌。
但是讨嫌也得去,叶挽卿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在座的修士显然都是等着看好戏,他端着酒杯,方站起身,屏风后面响起了一道温润的嗓音。
嗓音略有些低,用低磁形容并不违和,像是山间深潭里的泉水,又像是古琴重弦拨出来的醇厚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