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顺一顿,道:“似乎还未离京,今儿奉天门上宁王殿下也在,儿子听陛下说起摄政王的事儿,八成是跟宁王殿下有关。”
阮澜夜冷哼,“不知死活!就凭他,也想当摄政王,真当内那帮酸儒们能成气候了,没有咱家手里的批红,做他春秋大梦的摄政王!”
扶顺哈腰道是,干爹脾气一向如此,容不得人爬到头顶上,宁王殿下若是当了摄政王,那东厂和司礼监摆在哪里?
“干爹放心,老们心里都有数,宁王殿下封地在平凉,天高皇帝远的,能成什么气候。再说了,自成祖以来,就没有藩王常驻郢都的道理,宁王殿下就算有那个心,也要审度审度祖宗规制让不让。”
总算开窍了一回,她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来锦玉的事情,因问道:“对了,前些日子说崇明侯要进京,现下到哪儿了?”
崇明侯是太后娘娘的父亲,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太后娘娘入主中宫,家里自然要封官拜侯,这楚樵安原本不过是一个四品候补官吏,靠着太后娘娘封了个崇明侯。虽然听起来是个官职,不过倒也没什么实权,享些俸禄名头罢了。
扶顺道:“从建瓯到郢都走6路大约要个把月,儿子听说崇明侯是走水路来的,估摸着也要到德州了,再有几日差不多就该抵达了。”
她嗯了一声,一路走到贞顺门上,再往前就要出宫了,阮澜夜挥了挥手,道:“行了,就到这儿罢,咱家可能要离京几天,宫里的事情你和杨平两人多留意些,能料理的就料理,料理不了的等咱家回来。”
扶顺随口就问:“干爹去哪儿?要不要儿子跟着?”
她说不用,迈出贞顺门又退回来,犹豫了下道:“承乾宫那头……娘娘若是问起,就说我办差去了。”
她才说了两句话,把扶顺给乐呵的,他喜得合不拢嘴道:“儿子省得,儿子省得,干爹您就放心罢!有儿子在,出不了事儿。”
这话听在耳朵里似乎哪里不大顺畅,她回过头来沉声问:“你省得什么了?”
扶顺怔了下,被他一句话噎得开不了口,这明摆着的事儿,谁都能看出来,可放在明面儿上说似乎不大能够,遂两眼虎瞪瞪地小心翼翼斟酌着问他:“那儿子……儿子该省得什么?”
阮澜夜定定盯了他看了好一小会儿,瞳孔渐渐收缩,手里捏着帕子,抬手就盖在扶顺脸面上,怒斥道:“嚼你奶奶的蛆,以后再敢乱说你试试!”
扶顺顿时被呵地退了三丈远,凛然站在那儿,大气不敢出。在干爹跟前儿说话,可真是要拿秤砣量着掂量,冷不丁哪一句话就叫他老人家不痛快了,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想想也真够晦气的!
可明摆着的事儿还不让人说了!
阮澜夜独自出了贞顺门,想起刚刚扶顺那张哈巴的脸,只觉得厌烦。要不世人都说臭男人臭男人的,大抵这世上男人都是那样,乜着斜眼瞧人,看了就让人不痛快。虽说太监裆里缺了一块,也还算半个男人,在澜夜心里,早把那些人归到一类去了。
她不许太监靠近,一来是怕露了馅,二来也是实在闻不得那些人身上的味道,光是想想就觉得腌臜人。
觉得手心里粘腻,掏出怀里的帕子要擦手,忽然摸出一样东西来,照在晨曦下,是绣了一半的梨花荷包,只有两三朵赫然开在丝面上,光秃秃的,大约还是有叶子的,锦玉没绣完就被她偷了来。
轻轻抿起嘴角,脑子里浮起她熟睡的容姿,心头上像浇了蜜似的甜。她有些后悔,出来匆忙都未来得及和她告别,她们才交了心,连话都还没好好说,也不知她醒来会不会怪她?
她漾起眉眼轻笑,依着阿玉那暴脾气,大概是会的,想起她叉腰负气的模样,倒还觉得赏心悦目,心里偷偷想着人的感觉,还是这种光明正大的,知道那人也在惦念她,这种彼此惦念的感觉,想想就觉得美得不可名状。
像掉进了蜜罐里,觉得浑身不自在,抬头望望天,已经辰时了,阿玉也应该起来了罢。不知道她此刻心里再想什么,有没有想她?脑子里迷糊,出了甬道蜇身拐进宫墙门下,那儿停了顶朱红大轿,是事先安排好的。
东厂提督的排场,不管到哪儿都不能少,几个护卫番役站着恭候他,见他出来都抱拳弓腰道:“督主。”
她淡淡嗯了一声,人影晃进轿子里,吩咐道:“回东厂。”
周贵妃出了宫,这帐也该清一清了,她当初和她约定好,只要放她出宫,就会将澜明的消息告诉她,澜明是她的亲妹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么多年来蛰伏宫中,有一大部分都是为了她。
若不是有人故意藏起来,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无。紧紧闭上双眼,脑海里似乎还能回想起澜明的轮廓,那双清澈的眉眸,就在脑子里,见过她们的人都说她们长得像,像双生子似的。可澜明,这么多年来,若我们之间有感应,为什么你的消息我一点也无?
第35章
“阿夜……”
锦玉怀里抱着绣枕头,被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踹到床底下去了,喜滋滋地咕哝了声。
碧蓉蹲在脚踏上撑头看她,忍不住笑话道:“主子,你流哈喇子了。”
锦玉一下惊醒,脑子里有片刻的失神,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怔怔地,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她立马跳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抬手摸了摸脸,嗫嚅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