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在苗哲杰的家里受了一肚子的委屈,正无处可,现在又平白无辜被叶明达训骂,他想辩解可又找不出更好的言辞,像极一只受气的牛蛙。
叶明达心里何尝不明白,他心明如镜。可他能脾气的只有眼前这个能力非凡,只认死理的人。他在一个又一个电话不断轰炸下,多少对眼前这个案子有点烦躁,想快点结束这个案子。他实在无心去认真追究案子的真实性,他要快将这个案子的结果公诸于众,来满足更高级别领导的要求,也为他以后的仕途升迁铺下一条光明通道。轻而易举摘得一举两得的结果谁不乐意?
他对苏明的责骂实则是一种暗示,作为公安战线的领头羊,是不可能赤裸裸开口让属下办冤假错案,只能通过各种打压和责骂的方法来让手下的人朝着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去实施。
叶明达也认真考虑过这个案子的复杂性和外在条件的局限性,想要把这个案子查清,猴年马月都未必能有结果。这是苗家不允许,比自己级别高的领导更不允许。所以叶明达想快结案,其实这个案子想要快结案方法也很简单,因为嫌疑人已有,证物也有,只要苏明不用认真去追查下去,就能按苗家人和很多领导的意愿结案。如果这样的结案能让大部分人皆大欢喜,叶明达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坐在椅子上的苏明,何尝不深谙叶明达指桑骂槐背后的意思,但他内心的正义无法说服他自己。他的内心也很矛盾,领导的意思不能违背,而自己就目前办案环境根本无法将案子的真实情况呈供出来。他抬起头叹了一口气,淡淡对叶明达说:“局长,这案我接不了,你还是叫别人来破吧。”
苏明的话一出口,叶明达气得真想扇他一巴掌,把他榆木疙瘩脑袋打醒。但转念一想,就他那股老树根劲的个性,让他草草结案,简直是天方夜谭。他要是顺着自己的思路同意草率结案,那他就不叫苏明。当年力挺他做上刑侦队长这个职务,看重的也是他这种倔而不屈的品格。
叶明达气归气,面对苏明这头倔得跟死驴一样的人,还真没办法,只能说:“啧啧啧,这么大的人,还闹小孩脾气,这案子你不想接也得接。”
两人陷入了一段很长的沉默时光里。屋内的空气都因两人沉默时间过长变得有点凝重。
大约半个小时后,两人心照不宣默默地对视了一眼。苏明率先打破了沉默:“局长,如果苗家不同意尸检,这个案子真的无法查下去,医生也说了,苗静香胃里的氰化钠只是少量的,还不至于要命。而且当时喝那杯咖啡的人也不止苗静香一人,但偏偏就她一人性命休矣。”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用意犹未尽的眼神再一次投向叶明达。
叶明达看着苏明这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说:“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我们接手这个案以来,苗家态度实在不敢恭维,我刚才去他们家,还没说上话,就被赶出来,他们咄咄逼人的气势,不配合警方办案的态度,我个人觉得还是让他起诉到法院,让法院去裁判定夺。这样既能快地了却他们的一番心愿,我们也落个清静。”
说到最后,又特意强调了一句“我说的这些真的不是意气用事。”
苏明这番话不无有道理,案子之所以破不了,都是外在的诸多条件所限制。警察办案要的是实打实的证据,而不是外在某些人自以为的证据就可定罪。更不可能因一些外在的压力而将案子草草了结,这关乎着人命关天的事。就目前所警方掌握的证据,苗静香死因的确是个谜。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叶明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刚才态度不好,他语气温和地说:“苏明呀,我们警察在办案中遇到困难是正常的,不可当逃兵。自从苗静香出事后,我办公室的电话和手机不分昼夜地响个不停,扰得我对案子的态度有点操之过急。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我们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办案要的是凭良心,更不可因外界的压力就退缩。你也是老警员了,我们办的每一桩案的过程中,哪桩没有阻力?照样不是顶着压力,层层拨开云雾,让其露出原样。”
叶明达这番推心置腹地交谈,多少拂去积在苏明心中愤愤不平的情绪。他何尝不知,叶明达顶着的压力比自己去走访时被人骂上几句还要大上几倍。而且叶明达面对这些无形的压力时又不能有半句地辩解和推辞,都是默默一个人在消化。
“这个案子我对上级领导作了一个期限——一个月时间,我们要是努力一个月,做了我们该做的工作,还是无法把这个案子破了,就把案子交给法院。”
苏明向叶明达投去了赞许的眼光。
“我们的思维好像陷入了死胡同,一直围绕着这杯咖啡,而这杯有氰化钠的咖啡又存在诸多的疑点。我们得跳出这个局限我们思维的怪圈。如果吕妙欣没有杀苗静香的动机,会不会是另有其人?我们暂时把这杯有毒的咖啡放一边,先从苗静香这个人的外围去排查,看能不能找出突破点。”
叶明达的话与苏明心里想的不谋而合。
“当时咖啡屋里就她们三人,如果排除吕妙欣,那她身边的朱艺文就成了最大的嫌疑。”
“会不会一种可能,苗静香在来咖啡馆前,已中毒,只是没有作?”
……
两人亦师亦友般探讨着所有的可能性,从这些所有可能性中挑出最具有疑点去一一侦查。
他们两人的性格虽天差地别,一个刚,一个柔;一个圆滑,一个刚正不阿。职位也不同,一个是上司,一个是下属。但切磋起案子来,一点儿也没有代沟,反而严丝无缝对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