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封重彦低着头,如一只困兽伏在雪地里,没有人能看得他的脸,只看见他半跪着那,像是病入膏肓之人,再也起不来了。
五年了。
日夜噩梦相缠,魂梦已断。
这辈子已然到头,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原来她在这儿。
原来她当真还活着。
她竟还活着。
沉默又痛苦的水滴砸在靴面上,侵入墨黑色的绸缎中,如同一团看不见的水墨,慢慢洇开,不见半点痕迹。
周身无力,唯有那只手不敢松开,紧拽住不放。
金白金。
阿锦。
原来一个人欢喜到了极致,竟是莫大的悲哀,这些年来的寂寞和恐惧终于释放在了一道道无声的呜咽里。
心脏彷佛承受不住,一阵撕裂,一阵疼,他苍白的脸色,也因这一番激动,变得赤红清白,身子苦痛地蜷缩在雪地里,跪在了她跟前。
雪水浸透了他的膝盖,他浑然不觉。
只拽着那只手。
只想拽住那只手。
沈明酥见他如此,便也不再挣扎。
到底还是被认了出来。只是有些好奇,自己都已经豁出去,扮成这样一副沧桑的妇人模样,他是如何辨出来的。
是因为那颗糖,还是她在纱布上打的那只独特的蝴蝶结?
她猜不出来。
但他已经认出了她。
目光无奈地落在轻颤的银钗上,素色的银冠拢住了他满头墨。
初见他时,他两鬓还有一些碎垂下,如今梳得整整齐齐,丝丝缕缕一丝不苟。
初遇时他十七。
如今二十七了。
白驹过隙,日月穿梭,离那一场大雪,转眼已过去五年了。
今儿没有日头,望苍穹云雾漂浮,一缕一缕的轻丝看似不动,头顶的一团浓雾却不知不觉已飘到了天际,与大地上的茫茫白雪连成一片。
入眼全是一团冰天寒地。
福安早就上前来想要去扶了,到了跟前,才察觉出不对,只见自家主子,一只手紧紧地攥了住跟前这位妇人的手腕。
自长公主走后,主子便很少见外人,敛去了往日的一身锋芒,整日独处,人也沉默寡言。
有时一个人静坐在那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原本个个都在担心,怕他走不出来,从此一蹶不振,又见其处理朝堂上的事务,一点也不马虎,谈吞之间也与之前没什么区别,便松了一口气。
五年过去,主子的性子愈稳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