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後他只是說,「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江收回答的很快,「一個星期左右。」
一個星期,那就是七天。趙疏陽第一次覺得自己毫無耐心,「好久,我可以去找你嗎?」
江收挑眉,想趙疏陽怎麼這麼黏人,「趙總,你應該認真工作。」
趙疏陽很直白地問:「你是不是不想見我?」
「……」
江收沒接話,「你現在是午休時間吧,好好休息。」
但趙疏陽這次沒有被他帶著走,而是仍舊很固執,「你回來的時候我可以去接你嗎?」
江收閉了閉眼,差一點就要心軟鬆口,但最後還是垂下眼睫,淡聲道:
「下次再說吧。」
又是下次,又是敷衍。
大洋彼岸,趙疏陽面無表情地確定,江收的確不想見他,在故意躲他。
江收為什麼這樣,膩了?遇見了人?還是單純地對他感到了厭煩?
無論哪一種可能都讓趙疏陽有些煩亂,他臉色冷下來,露出一貫的冰冷銳利的神色,但聲線仍舊平和:
「好,下次,我等你。」
第11章
「是愛人嗎?」
安東尼幫江收推開展廳的玻璃門,很有興地問他。
「什麼?」江收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在說趙疏陽,毫不遲疑地開口否認:
「只是……伴侶。」
他挑眉看安東尼,不明白安東尼怎麼會那樣想,「你聽不懂中文的,剛剛我們打電話也沒說幾句,為什麼會覺得是愛人?」
安東尼笑了,「語言聽不懂,但神態是看得到的,那些非物質的東西總是會被人有意無意地表露出來。」
「江,你說是普通伴侶,我不確定你是不是在騙我。很明顯,你把他當成很重要的人,你和他通話的時候,你自己都沒有發現有多認真。」
江收垂眸,長睫斂去眼中的神色,他沒有回答安東尼的話,許久之後才輕輕嘀咕了一句,「是嗎?」
主辦方的接待人員很熱情地將兩人引入展廳中央,這裡略顯空曠,只擺放著寥寥幾幅畫作。
江收一一看過去,但在看到最中間那幅時卻一下子停下了腳步。
不同於其他作品有清晰的主體和內容,這幅畫的整體畫面都非常朦朧,畫家很擅長運用光影技巧,透過光線的交疊與重合,能夠看到畫面中間是一個人。人影的面目並不清晰,但是卻有種非常自然而充沛的情感湧出,幾乎要透過畫布撲面而來。
江收稍稍屏住呼吸,定睛看了這幅畫很久。
當創作者的作畫技巧都達到頂尖水平後,能夠區分水平高下的就是感情投入了。能出現在這場畫展上的都是不可多得的佳作,而這這一幅無疑是其中最好的。
整幅畫的風格看似淺淡模糊,實則濃郁溫暖,指向性很強。其中並沒有任何愛情相關的意象,但是會讓人看第一眼就知道,畫中的人影是以愛人的形象出現的。
安東尼說的沒錯,感情這類非物質的東西想藏也藏不住,總是會在有意無意間流露出來。對於藝術家來說,這是點石成金的魔藥。
江收過去引以為傲的的那些技巧精湛高的畫作在此刻變得黯然失色,幾乎像冰冷生硬刻著美麗花紋的鋼板。
他望著畫中的那個不甚清晰的人影,沉寂許久的創作欲復燃,構思著線條走向與構圖關係,無數從模糊到清晰的色塊在他腦海中填充……
江收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他愣住。
在他腦海中浮現出的,是趙疏陽的臉。
畫展剩下的作品江收都無法專心去看,回到酒店後,他拿起畫筆,對著畫紙思考了很久。
其實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畫過人了,除非必要的練習,他並不喜歡自己的筆下出現清晰而單調的人像,那太索然無味,只是將人的形象刻板地複製在畫紙上,更何況他也沒有興長久地觀察和注視誰。
但這次他沒有猶豫地畫了下去,動作流暢到幾乎沒有停頓,仿佛畫中人的形象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深埋在他的腦海里。
這幅畫完成的很快,而且和往常任何人像都不同,這不是技巧上的形象複製,而是似乎蘊含著某種特質,與今天畫展上那副畫一樣的、連接著心的特質。
盯著畫紙去看,江收無端地覺得有些慌亂,畫中的趙疏陽輕輕抿著唇,像平時那樣垂眸看他,他變得急促的心跳聲在空蕩的酒店房間裡不斷加大,心中鼓脹的情緒像破繭的蝶迎風的帆,滿漲漲沉甸甸。
這種不正常的狀態讓江收皺緊了眉,他深深嘆了口氣,冷著臉把畫揉成團丟進了垃圾桶,轉身去洗乾淨手。
吃晚餐時,安東尼很敏銳地察覺江收情緒似乎不是很高,他貼心問道:「怎麼了?是因為誰心情不好嗎?」
江收漫不經心地抿了口紅酒,否認:「不,沒有什麼人能影響到我。」
一時上頭的情感算得了什麼呢?他說不在意,那就不在意。
晚餐很美味,酒很香,江收不再去想趙疏陽,在露台吹了吹風后就回了自己房間,洗澡睡覺。
關了燈的房間被黑暗包裹,落地窗透出明亮的月色。
躺在床上的江收閉上眼,許久,他坐起身,光著腳走到垃圾桶旁,展開那個畫紙揉成的團,趁著月光細細撫平每一道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