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卧病在床,听闻我与伴读又四处偷鸡摸狗,将我们叫到床前训斥了一通。
他的伤断断续续,时好时坏。
我们不敢再惹他生气,只好重拿起夫子布置的书卷,垂头丧气地看起来。
书里记了一古诗,我看不懂,伴读便解释给我听。她说,这诗是诗人思念友人所作。生于乱世,友人不得相见,纵然品德高尚,却再也不能回到故乡。
我拧紧了眉,也跟着忧心忡忡了起来。
最近有支燕国来的叛军流窜到了姜国,父君很是头痛,时常絮絮叨叨命我不可再乱跑,战争一触即,届时必然生灵涂炭。
父君的口吻总是很沉重。而我总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我将此事讲给小郎君,他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不想理我。
近些日子我常翻墙去找他。他有时在,有时不在。唯一不同的是脸上的伤,每每我以为他的伤就要痊愈时,又会添了伤。
我气急败坏,他却从不说这些伤究竟是哪里来的,还语气冷淡地讽刺我多管闲事。
我很生气:“身为我的禁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千载难逢地皱起了眉。
大约是我这一番有理有据说服了他,之后他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接着,我便从梦中惊醒了。
唤醒我的是一阵急促的敲窗声。我揉了揉眼睛,打开窗扉,竟是沐沐。我顿时欣喜起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她放下挡雪的兜帽,抿紧了唇,只道:“将军刚刚睡下。”
她的目光有一丝躲闪,我装作没有看见,接着又听她叹了口气:“他今日有些反常。”
沐沐说,军中不能饮酒,因此在长宫住了这么久,除了苏澜召见,苏寻从不独自饮酒。
他一贯冷静自持,今日却突然命她斟酒,自己在殿里喝得酩酊大醉。
到了亥时,沐沐替他收去酒樽,醉倒在桌前的苏寻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他红着眼睛,不知是身处梦中还是现实,声音恍惚:“我们去外面看星星。”
沐沐安慰着他:“将军,今日已经很晚了。”
此时苏寻迷离的目光中浮现一丝清明的悲悯。
这大抵是他唯一的一瞬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问:“你就待在这殿里,哪里也不要去,好不好?”
说罢,他却又悲伤地自言自语道:我醉了。
这些我从沐沐那里听来,隐隐总觉得有什么风云涌动,却又难以形容。
她叹了口气,低着眉,眉间似是抚不平的忧虑,接着突然又问我:“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本书么?”
我点点头,随口接道:“你要看么?改日我将它拿来给你便是。”
她的眉皱得更深,说了句“不必了”
,便推了门匆匆离去了。
我呆站着,看着她奔门而出的背影,一头雾水地想道:
莫不是我还没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