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娘自是知道杜鵑的脾性,因她在教坊司里最受歡迎,脾性當然也最為乖張,眼見著驟然來了一個勁敵,她自然會擔心花魁之位不保,再瞧她這柔柔弱弱的模樣,哪裡又是那杜鵑的對手?
她是在這風月場所里浸淫半輩子的人,自然懂得什麼樣的女子才是那些男人的心頭好,因而也有心籠絡她,便和聲道:「你放心,下次我便讓其他人來教你。」
「多謝二娘。」
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了起來,鳶眉便在這幾個月里,跟著司里的另一位女樂學藝,二娘也不許她到前頭亂逛以免衝撞了貴人,因此也算相安無事。
她很吃驚自己竟有這方面的天賦,不過短短几月,便學了好幾曲子,她手指纖長,學起琵琶不費力,現在乍聽之下,也還差強人意。
她好像漸漸從失去家人的悲痛中走了出來,卻始終游離在虛無的幻境裡,只有每晚被夢魘住的那種撕心裂肺的抽痛感,才讓她短暫地找回一些實感。
爹臨終前的囑咐在她腦海里響了起來,「眉眉別怕,一定要好好活著。」
也許只有她開始振作起來,家人的在天之靈也會得以安慰吧!
這樣一想,她好像又多了分求生的欲望。
那廂尤二娘見鳶眉溫順聽話,又估摸她潛力無限,也沒逼迫她太緊,不過還是提前向那些光顧教坊司的常客們打下預告,三月初一夜,便是芙蓉的擷花宴。
擷花宴顧名思義便是初夜競價。
還沒到三月,恩客們都已等不及了,每次一來,總要問起芙蓉娘子,尤二娘也笑嘻嘻的將他們的話原封不動地搬到鳶眉耳里,她的語氣里還有深深的自豪:「這位李大人說願意出千兩呢!」
鳶眉也便靜靜聽她吹噓著,到了這當口,她的內心反倒出奇的平靜,那份「殊榮」對她來說也無悲無喜,只是看二娘這歡喜的模樣,想必真是件好事吧!
就這麼有一日沒一日的過著,轉眼間便到了擷花宴的正日子。
第7章擷花
暮色才將天邊的霞光收攏,鳶眉屋裡便烏泱泱地來了好幾個丫頭,都是奉尤二娘的命,前來侍奉她洗漱穿戴的,只怕秋葵一個人忙不過來,便驅了這些人前來,臨時供她差遣。
鳶眉泡過熱水浴,慢悠悠地從浴桶里邁出來,波瀾起伏的身上還掛著水珠子和零散的玫瑰花瓣,更襯得她那具身子有如一塊上好的羊脂玉般暖潤。
幾個丫鬟紛紛看直了眼,沒想到她溫順的外表下竟隱藏了一副誘人的身體,再瞧一眼臉便臊熱起來,再低頭望向自己,不免都要自行慚愧起來。
鳶眉一向是被伺候慣了的,面對這些人的目光,倒也覺得稀鬆平常。
秋葵取來棉巾替她揩拭去身上的水珠,另外兩個丫鬟則往她身上塗了薄薄的一層珍珠養顏膏。
接著便給她換上衣服,按教坊司的說法,今夜可算得上是洞房花燭,因而衣裳也格外華麗些。
最裡層是琥珀的訶子,繡一對綠頭鴛鴦,杏黃的紗衫外則是牙紅的折枝芙蓉合歡裙,腳上再踏一雙朱紅的並蒂蓮翹頭履,鞋頭還綴著一串滾圓的珍珠。
換完了衣服,頭髮也已半幹了,丫鬟們又是給她梳了個繁複的髮髻,又是給她畫上了珍珠妝,好一通折騰下來,已過去了將近一個時辰。
鳶眉的房間與前院還有段距離,倒還算得上清靜,加上這些日子尤二娘對她護得極嚴,她其實並未見識過前院的熱鬧。
丫鬟還在她雲鬢邊插上髮飾,尤二娘卻突然笑呵呵地走了進來,「怎麼還沒弄好?」
一見到她們還在倒騰,便走近了仔細在鳶眉身上打量了下,伸手拔掉她那支做工精緻的華勝道,「這頭頗重了,還是簪朵花清爽些……」
說著便在妝奩里挑挑揀揀,捻起一朵粉嫩的芙蓉絹花,將它往她的雲鬢上比了比道,「還是用這個吧。」
丫鬟便接過那朵絹花替她簪好,尤二娘的屁股便挨著妝奩邊上,搖著扇子道,「女兒啊,從今日起你就是我親女兒,你定是不曉得前頭的情況,我就這麼跟你說吧,自我來到這裡,還未見過如此盛景呢!」
鳶眉看著她臉上堆積著一層層的笑褶,卻無法與她的喜悅相通,只是有些好奇,仿佛在說著別人的事,便佯嗔道,「二娘倒是給我開開眼界,不知競價多少了?」
「一千兩!」
「哦。」她聽後心頭竟卷不起一絲波瀾。
尤二娘又給她吃下一顆定心丸,「外面人雖多,你也不用緊張,來咱們這的都是達官貴人,和那些市井流氓不一樣,你只要露個臉彈一曲,剩下的你不用管,二娘我自會幫你擋著!」
鳶眉乖順地點點頭。
一時妝扮完畢,便被丫鬟簇擁著往前院而去。
這裡雖也是風月場所,但對郎君有門檻,白丁不能進出,因此裝修也雅致些。
規整的布局建了亭台樓閣,假山流水,樹梢和廊間掛滿了六角宮燈,水榭是女樂獻藝的地方,園內數十張桌子分設在不同的園景里,二樓是單獨隔開的雅閣,適合喜好清靜的權貴們。
鳶眉被尤二娘拉到水榭,隔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她淡然地往園內掃了一眼,果然是高朋滿座,貴人們推杯換盞,又忍不住指著她品頭論足。
「女樂芙蓉見過各位大人。」她慢慢地屈膝行了個萬福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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