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正在跳舞的美人:“你看看整日都是这些货色,她们跳得不腻,朕都要看腻了。”
一听此话,笙歇箫默,正在跳舞的美人脸色煞白,惊恐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
声音凄凄切切,抖得嗓子都哆嗦了。
皇帝见状眉头一皱,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心下更是看谁都不顺眼。旁边两个宫妃也瑟缩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
祁容弯腰拾起地上的酒杯,搁在桌上后笑道:“陛下且息怒,您瞧厌了,叫她们换了便是。”
皇帝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祁容身上:“朕天天待在这里头也烦得很,说起来朕好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上过朝了,要不……要不你把奏折拿来,看这些倒胃口的东西,还不如对着奏折呢。”
说罢,他看了一眼祁容。
往日里他嫌麻烦,莫说朝中大事,连奏折都是交给祁容去批阅,算起来他已经几年都没有临朝了。
搭在玉扳指上的手轻轻转了转,祁容唇角笑意加深:“既然陛下有此雅兴,臣即刻命人将今日的奏折送来。”
皇帝当即笑了,像是松了一口气:“果然,祁容你对朕是最忠心的,朕让你做什么,你肯定不会违背的。”
祁容笑了笑:“臣的职责是为了侍奉陛下,自然唯陛下是从。”
皇帝哈哈一笑,伸手接过酒杯,同他随意闲聊:“朕就说王锏那几个老东西是胡说八道,他们说你祸乱朝纲,专政干权,天天都是这些话,听得朕耳朵都疼了。”
今日就是他们非以死相逼,让他把批阅奏折的大权从祁容手里拿回来,他也是被他们吵得头疼才勉强答应了。
现下看来都是他们想多了,祁容分明是为了他分忧,哪里是他们说的那样欲图不轨?
陛下灌了一口酒,又让那两个宫妃喂他吃荔枝,口中咀嚼的汁液溅到胡须上。
祁容不仅没有因为那些话而生气,反而出声劝解:“王尚书他们都是两朝元老,考量的都是国之大事。臣不过是侍奉陛下的奴才,只为陛下一人行事。王尚书他们对臣颇有微词,想来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听着祁容这般替他们说话,皇帝感叹:“他们要是能有你一半的大度,朕的耳根子也能清静了。”
祁容轻笑,笑意自唇角漫至眉梢:“陛下过誉了。”
“陛下先前说看腻了这些美人的舞姿,臣想着只换舞乐怕是不够,不如纳一批美人入宫,陛下以为如何?”
祁容这话正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眉尾一挑,眼里又提起了兴致。似是想到什么,他又烦躁地压下嘴角:“今年刚选过秀女,再选,那群大臣又得拿祖宗法制来啰嗦朕了。”
说起这个他心里便烦闷,这宫里这么多宫妃看多了再美也成了庸脂俗粉,属实无。可一想到那群成日里喊着要以死相谏的大臣,他倒也不会这么公然地违抗祖制。
皇帝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祁容笑道:“臣昨日路过钦天监,听闻下月天降异象,实乃祥瑞之兆,加之去北戎和谈的傅使节不日也要返京,臣以为陛下不妨趁此机会在宫中大宴群臣,一来犒赏傅使节,二来显示君威。”
皇帝对这些琐事一向不感兴,也烦于和那群大臣往来,正要推了这事。祁容却不紧不慢地道:“届时朝中大臣自会携妻女入宫,陛下看中哪个便要哪个。能得陛下恩泽,也是她们的福分。”
皇帝眼神微亮,以掌拍腿:“好啊,好啊,祁容还真有你的。”
他高兴地哈哈笑了起来,“就这么办,吩咐下去,过几日咱们就在宫里设宴。”
“这事就交给你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皇帝看向祁容的眼神更为信任。
他就喜欢祁容这一点,不管他要什么祁容都有办法替他办到,那些老不死的大臣就会倚老卖老,整天拿祖制宗法压着他,哪里比得上祁容合他的心意?
祁容浅笑,眼尾微微上扬,像毒蛇幽幽吐出的信子。
。
养心殿大门打开,祁容迈过门槛,候在后面的小太监将早已准备好的湿帕子递过去。
祁容微抬下巴,接过帕子擦拭手指,一根一根,将沾染的熏香味擦去。
帕子扔下后被小太监接住,祁容下了台阶,另有一蓝袍太监过来为他撑伞。
雨声不绝,压低的伞面下是祁容平静的声音:“王锏,齐传,苏烈伯。”
蓝袍太监眉眼凌厉地应了一声:“是。”
祁容抬眼看向拢在朦胧烟雨下的屋檐,短促轻笑:“王尚书两朝元老,铁骨铮铮,着实是位让人敬佩的大人物,可惜了。”
可惜他偏偏摊上了一个蠢货。
蠢得让他笑。
祁容闭眼,笑声不停。
既然放着安生日子不过,非要自己送上门来找死,那他就只能成全他们了。
待他们走过回廊,蓝袍太监问道:“老祖宗,今后可要将奏折送至养心殿?”
祁容微笑:“送,还要完完整整、一本不落地送过去。”
蓝袍太监眼里露出疑惑:“可这样一来,陛下会不会将政权都收回去。”
或者再怎么样也应该将那些对他们不利的折子给扣下。
祁容提了提肩上的披风,语气随意:“陛下要玩,就让他玩个过瘾。”
反正不出两日,他们那位陛下就会自己主动将奏折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