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欢不理解老三哪来那么多多愁善感。用她的话说,该吃吃该喝喝,事情没到想那么多干吗。小玲就更不想了。十多岁,讲话做事,还是不着调,固执,想当然。美心都叹,怎么刚好选了小玲跟她姓。
家艺还是不为所动。她告诉自己,要像二姐那样,冷若冰霜。哦不对,冰山!冷若冰山。这不是欲擒故纵,而是她对欧阳,从一开始就提不起兴趣。
只有家丽欣欣向荣,小年已经开始上幼儿园了。家丽彻底腾出手,忙忙自己的工作。其余的时间,忙完大家忙小家。建国的工作更忙,现在是上升期,她不得不撑他一把。
正式参加工作,有了工资。虽然大部分上缴,贴补他那个十一口人的家。但好歹有了“小金库”
,自己能够调度一点钱,欧阳宝追求家艺的攻势,更猛烈频繁了。
这日,家丽带小年回娘家。人都不在,只有老太太在家。老奶奶问:“家丽,听说市里有新计划生育政策。”
家文纠正,“不是不理,是时候未到。”
家艺始终不理解家文的“时候”
是什么时候。家艺早已没心思读书,工作,感情,都没落实。倒是欧阳宝走了狗屎运,顶替了妈妈的职位——他死去的妈原本是外贸的保洁员,虽然去世得早,但好歹算的正式员工,七八年之后,知青们正式不用上山下乡,政策落实。欧阳宝便顺着进了外贸,并且在收鸭毛鹅毛的岗位上做了下来——下农村收毛子是个苦差事,一般的外贸子弟都不愿意做。
家丽帮小年换衣服,“听了一点。”
“那别人上门提,你也不理。”
老太太道:“说是开始抓了,坚决刹住第三胎和三胎以上的,以后都要计划生育,提倡晚婚晚育,一对夫妇只许生一个孩子,看样子这第二胎应该还可以,你们抓紧时间,再生一个。”
等于打了个太极。
家丽随口说:“这一阵建国单位忙。”
有一天,也是晚上。家艺忍不住问家文,“二姐,你工作也有一阵,还没打算处朋友?”
如果在过去,家文可能分析分析,可现在临到眼跟前,她又反倒要藏一藏。免得实现不了,落人笑柄。老三直问。家文便说:“这种事情哪里说得好,只能随缘,看着舒服就行,毕竟以后要过一辈子。”
老太太不满,“他忙他的,他白天忙,夜里也忙?好笑。小年一个独苗苗,太孤单了,得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家丽应承着,她也打算再要一个。
美心嗷的一声,“你疯了!让老三嫁过去洗衣服还是缝袜子!”
当然,自那以后,家艺更加注意和欧阳宝保持距离。但欧阳始终没放弃。时不时地,他就以一种喜剧的形式出现在家艺生活中,不是今天偶遇,就是明天调皮捣蛋,或者是时不时送家艺一个小礼物。但家艺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她着急参加工作,像二姐那样,有独立收入,将来还有可能分到单位的宿舍,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不过家艺也在观察着二姐。她等着看二姐究竟选什么样的人处朋友。
家文去淀粉厂小厂上班有日子了。日日干活,又基本都是女工,所以“相安无事”
,除了厂里的三两个适龄青年对家文表示过好感,家文并不喜欢,坚壁清野,便再无“狂蜂浪蝶”
。打春后,粮食局系统举办了一场职工趣味运动会。粮食局机关、淀粉大厂、淀粉小厂、杂品厂、饲料公司等各单位都派人参加,以年轻力量为主。家文也参加了,报了一个项目,花式跳绳。结果一露面,引轰动。当天,整个系统都知道了淀粉厂来了个大美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外贸何师傅的二女儿。最关键是,还没有对象。在运动会上,家文也瞧上了一位男青年。
“哦?”
常胜在这方面缺根弦,必须点透,他做深思状,“那未尝也不是坏事……这样我们家的力量一下壮大那么多。”
他姓陈,叫卫国。巧了,跟大姐夫一样,名字里都带个国字。这个人在家文看来,一切都刚刚好。他比大姐小三岁,比她大五岁。下过放,回来之后进了饲料公司,在科室里工作。他长得不算太“漂亮”
,个头不算高,但身材健壮,且有股英气。他家里有四个兄弟姐妹。最上头有个大哥。中间有两个姐姐,都已经成家立业。本来还有个最大的大姐,但因病早早去世,丢下丈夫和两个孩子,目前他姐夫和两个外甥都跟卫国妈过。卫国妈是个善良勤劳的女人。老家安徽寿险。建国前很富过一阵,贩卖烟土,最富的时候,家里的洋钱都用凉席圈。各房人丁兴旺,每个月都有小孩过生日。后来跑日本鬼子反,财散,家破,每房分了钱,再给一个随身的丫头,各自逃难。卫国妈作为陈家的儿媳妇,在战争中病死了丈夫,钱也跑没了,新中国成立之后,她带着五个孩子流落到淮南田家庵北头,扎下根来。卫国妈还有几个兄弟,或者在蔡家岗,或者在凤台县,过去帮衬,到了六七十年代,各人都有一大家子,往来也少了。
“他看上老三了!跟住跟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