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婆子不满,“这么说,我们还该谢你了?”
家丽还是不动。老太太只好拿一块自缝的厚垫子。好劝歹劝,硬塞到磕基头土语:膝盖底下,小声嘀咕,“比驴都倔!”
家丽笑道:“那个缸子比我们俩加起来还高,我怎么推你进去?”
为民一时不知怎么辩解。家丽道:“汤叔汤婶,事情是这样的,刚才我在坝子上走,路过酱园厂,为民正在那偷偷摸摸的,我问为民在干吗,为民说缸子里跳进去一只水猴子,他想看,我说水猴子可是要害人的,为民又说是病猴子,没力气害人,我劝他不要看自找麻烦,他不听,垒了不少砖头在缸边,趴在上面看,不小心掉进去了,后来他喊救命,我知道我自己肯定救不了,就拉住路边的大人,让他们去救为民,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的确帮了忙。”
一夜,困了就歪在地上睡,天明,继续跪好。
“酱园厂门口那个,最大的那个。”
为民说。
美心最早起来,给家文把屎把尿洗尿布,见家丽还跪着,她怨她死心眼,“怎么还在这呀,跪残了你自己受苦!”
家丽问:“哪个酱油缸?”
家丽铁了心把牢底坐穿。
汤婆子不动。为民指着家丽:“就是她推的!”
常胜起来了。见她还在,也有些意外。
汤婆子见到仇人,“你为什么打我们家为民两次?!一而再,再而三!小小年纪心比酱油都黑!还想把我们为民淹死在酱油缸里。”
美心脸色难堪,她相信大老汤家的说话有几分真实性。两个男人都不说话。老太太护孙女,“汤嫂子,你这是说书呢,还淹死在酱油缸里,又不是腌咸菜,进屋坐,别站在院子里,下露水。”
“跪给谁看!”
他怒。
家丽大大方方从里屋走到院子,“找我什么事?”
“跪是跪了,我向列祖列宗保证,我没错。”
家丽依旧一根筋。
汤婆子道:“大的那个,任性的那个,刁蛮的那个,一顿饭能吃下一头牛的那个!”
“这死丫头!”
常胜莫不过面子。老太太连忙冲和,“去,跟你爸去北菜市看看,日子难过也还要过。”
说着去拉家丽,这下起来了,常胜已经准备好出门,跪久了,家丽站不稳,美心和老太太又帮她揉了一会腿,父女俩这才走出院子。
“把你女儿交出来!”
汤婆子还是凶神恶煞。为民跟着她,不出声。老太太笑道:“汤嫂子,大晚上的,哪来这么大火,交出女儿,哪个女儿?我们家可不止一个丫头。”
家丽走得很慢,挎着藤条菜篮子。常胜下了坝子,到淮河边上,对面是淮北,这边叫“大河北音:bo,第二声”
,还是乡村。
大老汤站在枣树边,接过常胜递的烟。
父女俩不声不响站着,对着滔滔河水。
几个人站在院子里。常胜刚洗完脚出来,端着洗脚水,泼在院子下水道边。“汤师傅。”
他还是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