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仁和徐辅监走到天井,正看到一个头戴“卍”
字连环福寿帽,脸色白净,穿着黑色府绸团花棉袍的略显肥胖的老者站在正房的台阶上,面色温和的同抬轿子的轿夫和刚刚遇见的两位妇人说话,一个下人正在厢房的廊檐下安排座位。
看到刘景仁他们身上穿的鸳鸯劲装,那老者赶忙走下台阶,迎上前来,问道“两位是?”
“我们是大同左卫冶铁场的,来求见里正单老先生。”
刘景仁答道,一面说“这位是我们冶铁厂徐辅监。”
“稀客!稀客!武安堡里正正是鄙人。快里面请,内室说话!”
单里正一直把他们两人让到后院的上房正厅,安排坐在太师椅上,手忙脚乱的沏茶倒水,“敢问贵客所来何事?”
“听闻贵府淑女单珍珠,德行娴淑,性情温良,知书达理,现在尚待字闺中,特求配良人,以结秦晋。”
徐监辅拿出赵石头的生辰八字和媒娉之礼,恭恭敬敬的交给单里正。
单东家谨慎小心的接过来,“贵客安坐,少待片刻。”
然后转身到东间屋子和老婆商量去了。
一袋烟工夫,单东家拿了交换过的庚帖和礼盒一起交给徐辅监,殷勤地说:“为了小女之事劳动两位官爷车马劳顿老远跑这一趟,西屋备下薄酒,贵客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咱们两家,不,今后就成了一家,商量商量这婚事怎么办最好······”
“客随主便,叨扰了!”
刘景仁说着客套话,和徐辅监一起坐到了西间炕上,炕桌上正摆着一桌丰盛的席面,中间放着招待新妇的红饭、白饭,刘景仁问:“这席面我们坐着怕不合适吧?”
“合适,合适。两位贵客身份高贵,来的巧,今儿刚纳了一房小妾,让她拜见拜见,也好借借两位的福分。”
单东家说。
刘景仁徐辅监两个坐在上,单财东坐在下,“秀花,出来见见贵客。”
只见套间的门帘掀起,走出一位身着红绸织锦棉衣的女儿来,脸色粉嫩,低眉顺眼,福了一福,恭恭敬敬得给两位客人各敬了两杯酒,坐在客位,轻轻陪了一杯酒。
望着这张年轻娇美的容颜,又望望单财东如枯树老藤一般的黑脸,刘景仁觉得这杯酒喝的苦涩无比。
太阳过了头顶的时候,刘景仁和徐辅监两人走在回来的路上,沟碱坢上丛生的酸枣树脱光了叶子,露出黑魆魆的虬枝,零星的野酸枣红艳艳的在北风中瑟缩着,树下是一个个庭院,穿着薄棉袄的孩子正愉快的玩耍。河谷里的北风吹在身上,贬人肌骨,远处传来了凄凉的信天游:
前山里妹子后呀么后山里的谷
哪达达想起哪呀么哪达里哭
八月十五九月九九月九
挣不下个银钱往呀么往回走···
走到沟底,坡下是嶙峋的石头,冬天的河水并不大,呜呜咽咽的,像哭,沟边的石楞上那个穿灰蓝色布衫的老妇正呆呆的坐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回到西湾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刚走到下湾冶铁场住宿区的小巷口,正遇到抬头眺望的赵石头,徐辅监把庚帖拍到他手上,赵石头笑嘻嘻的说:“事儿办成了?”
“你说喃?他女儿就躺在你家炕头上,他能不结这个亲吗?”
徐辅监打趣道。
赵石头低着头,嘿嘿笑着,高兴地说“家去,珍珠也正等着呢。”
说着接过景仁手里的礼盒,“辛苦了!”
三个人相跟着边走边说,“今天还遇到你老丈人纳了一个妾,听说是佃着他家地的一户人家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