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沈月娉大学毕业,她在上大学的城市找了份出版社编辑的工作。她现在一边上班,一边构思新作品,偶尔回家一趟,生活也算充实。
半年前,沈音奶奶的病情突然加重,目前在县城一家疗养机构接受治疗。医生告诉她,按照她奶奶目前的病情状况,恐怕无法撑过来年春天。即使工作很忙,但她还是坚持每天去疗养院一趟,陪奶奶说说话。
今天周五,她下班后就回家做了排骨汤,打算一会给奶奶送过去。突然,放在客厅沙上的手机响了,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去接听电话,这通电话是婆婆打来的,说是王蒙亮的奶奶现在正在医院,给她说了一下病人的情况。原来,奶奶的高血压突然作,病情虽然控制住了,但还需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她先给奶奶的看护阿姨打电话,告知她今晚自己不能去奶奶那边了。她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十分,估算一下时间,她赶到医院应该是八点左右。
公公和婆婆守在病床前,她把煮好的排骨汤拿给婆婆,“爸妈,奶奶的情况怎么样了?”
婆婆拉着她坐下,“刚刚护士来看过,说是血压已经控制住了,目前无大碍,这么晚还让你跑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没事,爸妈。一会他开车带你们回去休息,这边我来守着就好了。”
“小音呀,你明天还要上班,身体吃不消的,我在这边守着,你和你爸回去。”
婆婆执意要独自留下来守夜,沈音便不再强求,她等王蒙亮过来,让他来劝劝这两位执拗的老人。
她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正准备去水房接水,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叫住她道:“你是沈音吗?沈海的大女儿。”
沈音转过身,打量一番眼前这位身穿藏青色外套的中年男子,“你是?”
“原来真的是你呢,我就看你很面熟。”
中年男子爽朗的笑着,“哎呦,十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是你父亲的朋友——贺韬,估计你对我也没什么印象了。”
沈音尴尬的笑了笑,“贺叔叔,不好意思,这几年家里生了太多事,小时候的事情大概早已忘记的差不多了。”
贺韬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你父亲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很坚强,叔叔也很佩服你。”
“贺叔叔,谢谢你,我有个请求,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沈音欲言又止的问道,她对于父亲坐牢这件事始终心有疑虑,虽然她奶奶已经把原委告诉她了,但其中的原委她始终不解,趁着这次机会,她想解开这个疑惑。
“沈音,你说,只要是我能帮到的,绝对没问题。”
沈音指了指前面的长椅,“贺叔叔,我们坐下慢慢聊一下。”
“行,没问题!”
她用尽可能两人都能听见的语调问道:“贺叔叔,我想知道当年我爸是因为什么事情坐牢?虽然警察的说法是我爸喝酒闹事,把人打成了重伤,最后那人没有抢救回来去世了,但我始终无法相信我爸会做出这种事。”
贺韬本欲从衣兜里掏出烟盒,但看到墙上贴的禁烟标示,便把手缩回去了,他叹口气,“你没有问你奶奶这件事嘛?”
“问过了,和警察的说法一致,所以我才想要来问你。”
贺韬摸了摸下巴,“其实,你爸是在为别人顶罪名,向他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把人打个半死,就算他喝醉,也不会去闹事。”
沈音听到这句话,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心中五味陈杂,“贺叔叔,当年到底生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她着急的追问道。
“哎……怪我多嘴了,”
贺韬坐正身子,回想起那段往事,“当年在你很小的时候,你爸妈就到外地做生意,当年家里只留下你和你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我也是那一年和你爸妈一块去的外地,刚去的那几年我们过的很艰苦,也被外地人骗过几次,吃了几次亏。在外面干了一年多,我就进了厂子,后来你爸妈在当地开了一家家乡菜馆子,那时我还去吃过几次,你爸的手艺真心不错,那家菜馆子全靠你爸一个人撑着呢。我进厂子半年后就被调到了其他地方,此后我和你爸就断了联系,再次联系上时已经过了三年了。”
他缓口气继续说道:“三年后,我又调回到原厂,你父母开的那家菜馆子依旧还在那里,只是这三年生了太多事。这件事我还是你爸喝醉后,他亲口说的。他说,两年半前,你母亲和当地的一个富商跑了,那个时候估计你已经上了小学,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你爸关了菜馆子,四处寻找你母亲,他寻了三个月后终是放弃了,也花完了身上所有的积蓄,只好回来继续开菜馆子。本以为你母亲不会回来了,但是两年前,你母亲抱着一女婴突然出现在你爸面前,哭着下跪求你爸原谅,说是你爸不原谅她,她就跪着不起来。当时正是立冬,外面下着雨夹雪,你母亲就跪在外面,她怀里的女婴冻得一直哇哇大哭,引来不少当地人围观。就这样,你爸还是原谅了她,并承担起抚养那个女婴的责任。”
沈音难以相信,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妹妹时的场景。那年她正好小升初,也正是时隔六年,父母第一次回家,母亲怀里抱着一个五岁的女孩,告诉她这个女孩就是她妹妹——沈月娉。
“沈音,这件事你奶奶没有告诉你,想必她也有顾虑。当年生这件事后,我曾劝你爸呆在家乡,可是他舍不得外地的赚钱机会,去外地做生意总比呆在家里守着几亩土地赚的多,再加上你爸还要供你姊妹两个读书,身上的担子也不轻松。”
“贺叔叔,那场事故的生缘由你清楚吗?”
沈音收回思绪,冷静的问道:“我记得我爸是比较爱抽烟喝酒,但我很少见他喝醉过。”
“是呀,海哥酒量确实不错,和他喝酒一般都是对瓶吹,他一口气能喝下两瓶,喝我们几个兄弟喝酒,从来就是别人倒了,他还在继续喝。你父母又去了那座城市,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操起了老本行,在一所职业学校旁边开了家饭店。之后生的事情,我是听身边的朋友说的,听闻你母亲和那个有钱老板断了联系后的三年,那个有钱老板又找上了你母亲,虽然不知道这些是否属实,但身边的朋友却都有耳闻,他们也见过那个老板几次。这之后过了五年,我也一直在忙自己家里的事情,也和那几个朋友断了联系,再次有他们的消息也就是你爸入狱那年了。”
“贺叔叔,我把入狱这件事你可从身边朋友那里听到过什么?”
贺韬思付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听他们说过一次,貌似这件事和那个老板有些关系,不过这些仅仅只是我道听途说来的。”
“谢谢贺叔叔,你可还记得你那几个朋友的联系方式,我想亲自去确认一下。”
“沈音,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既然海哥没有提过这些,想必他也是不愿让你知道这些往事,如今就算你能找到,又有什么用呢?”
贺韬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道,然后从另一只衣兜里拿出手机,翻出一个联系人信息,“这个人当年一直和你爸保持着联系,你去问问他,看能不能从他那里问出些什么。”
“谢谢,这是我的手机号,贺叔叔,你若是想起什么了,就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