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誉已经有些日子没再去想过深圳的种种,他全身心的投入到北国的生活里,上哲学课,吃酸菜粉儿,穿羽绒服,盼雪花儿飘,以至于在电话里听见李闯他帮自己跟韩慕坤断了的时候,还有种不真实感,好像那完全是别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你看你换回来的时候再和好也行,不过要我说你干脆趁机换个靠谱的男人,”
李闯佯装轻松地语气扯半天,末了才几不可闻的叹了下,说,“对不起啊,我确实有点顶不住。”
那是圣诞夜的前一天,赵清誉晚自习到一半出来接的电话。教学楼的走廊里特别冷,羽绒服还在座位上搭着,他只穿着薄毛衣,站在走廊角落的窗户边,偶尔有人过去带起些许冷风,他便克制不住的想要抖。
但说话的声音却定定的,让人听不出一丁点儿情绪起伏:“嗯,我知道了,没关系。”
要在以往,李闯听见这回答肯定立马无事一身轻阳光灿烂的挂下电话奔向美好新生活了,可今天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提不起来这劲头,而且隐隐的,好像能感应到赵清誉的情绪波段:“喂,你是不是生气了?”
赵清誉迟疑了下,继而一派正常:“没有。你之前问我的时候我不就已经说过了,如果觉得特别难受那就分手,毕竟现在你是赵清誉,日子也是你在过。”
“对啊,我在过……”
李闯有些恍惚,谁是谁谁又在过谁的日子好像成了他和赵清誉永远纠结不出答案的哲学命题,今天想明白了,可明天便又会陷入新的纠结里,循环往复,“我一直跟自己说这是你的日子,但结果,我还是把它弄得乱七八糟了。”
赵清誉神情复杂,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没笑出来。
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两个人才结束通话。赵清誉现自己的手已经冻得冰凉冰凉。他转身回到教室,找了个靠暖气的位置,坐下,把身体微微倾斜着贴了上去。
暖意源源不断,渐渐地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可惜热度有限,驱不散心底的凉。
李闯刚刚问他有没有生气,是的,他生气了,这生气里糅合了很多复杂的成分。李闯说他把生活弄得乱七八糟,而在赵清誉看来,那一点不乱,不过就是李闯把他赵清誉的日子过成了自己的,什么都由着他的性子来,什么都由着他的喜好来,不是说没卡考虑过正主的感受,但他终究是李闯,那么个恣意飞扬的性格确实很难改了。
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呢?为什么不能任性些,随意些,把眼前的一切都当做自己的,而要整天东担心西担心还要压抑住不知哪儿来的害怕?为什么李闯就可以一边说着这不是我的日子一边又怎么舒坦怎么来,而自己却不行?
赵清誉生气李闯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轨迹,但又羡慕李闯可以在任何环境里都那么自在。
不,是嫉妒了。
不知是真的病由心生,还是站走廊里吹了十来分钟小风的缘故,当天晚上赵清誉这个心思重的娃就在被窝里起了冷,裹得严严实实,暖气也足,但就是一个劲儿打哆嗦。
他没吭声,室友也都没注意,这么硬扛了一宿,第二天就完了。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满目的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跌跌撞撞地去盥洗室,又头重脚轻的差点栽歪进洗手池。还是一起洗漱的顾延宇现了异样,拿手心一贴他额头,没给吓着,感慨你都成人形烤地瓜了自己没知觉啊。赵清誉才意识到自己烧了。
本来想吃药顶顶,结果全宿舍一起翻箱倒柜弄出的两片白加黑在刚要往赵清誉嘴里塞的时候,被他一句颤颤巍巍的“保、质期……”
给挡了下来,大伙定睛一看,好么,三年前出场,也不知那一届学长留下的。
捡回一条命的赵清誉最终还是去了校医院。
虽说赵清誉烧得挺厉害,但终究一大小伙子,室友看他吊瓶也挂上了,病床也躺上了,神志也有点迷离了,便不好意思再团团围着,想着留下一人照看其余的去上课,结果转头见一甜美的护士姐姐端着药进来,给另一个人挂完吊瓶之后白衣天使冲他们微笑,说不用担心,这药打上他就该睡着了,你们放心去上课。一句有我呢,让众男怀揣着复杂的羡慕嫉妒恨果断撤退。
赵清誉在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里,梦到了第一次见韩慕坤的情景。
可惜记忆太过遥远,梦境变得支离破碎。只隐约捕捉到些许影像,s大同志□□群的一帮人,商业区有名的gay吧聚会,韩慕坤那天穿了件浅色的衬衫,还有熏天的酒气和那句暧昧的想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尝一尝……
接着场景就变到了封闭的空间里,柔软的床上,男人炽热的呼吸,一下下猛烈地冲撞,还有那恍若深入骨髓般的战栗。癫狂,就像个吞噬灵魂的黑洞……
最终,赵清誉的潜意识就只剩一片白茫茫,就像史蒂芬金的一部恐怖小说,到处都是迷雾,迷雾里隐藏着不知名的怪兽,你看不到它,但却不妨碍心底恐惧越来越大,直至——
“帅哥~电话~帅哥~~电话~~帅哥,起床接电话啦~~”
每次听到这个铃声,赵清誉都誓一定要把它换掉,可等接完电话,转身又会忘到后脑勺。
“喂……”
一张嘴,赵清誉才现嗓子干得厉害。
“醒了?”
电话是周鹏打过来的,代表了一宿舍的关心,“好点儿没?”
“嗯。”
赵清誉没说自己是让电话吵起来的,一看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好么,他这睡了差不多一天,输液瓶不知什么时候撤的,手背只留下一小块胶布,轻轻深呼吸,赵清誉觉得自己确实好多了,“头不晕了,好像也不烧了,就是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