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跟著升起的,是一種滿是自我唾棄、卻又只能眼睜睜看著某顆心繼續淪陷的挫敗感。
離開家以後,付向晴的生活就變得很簡單,課外的時間,大多用來閱讀。
這種對別人來說是很無聊的日常,對她而言,卻有著一種救贖般的充實感。
她不知道許之遙何時會上門,沒有刻意等,而是同往常那樣,一個人安靜坐在自己的書桌前,開始今日的學習。
很快,沉浸其中,忘了自己最開始留在宿舍的初衷是什麼。
直到房門被人敲響,從知識的海洋上岸的付向晴才驚覺,原來已經這麼晚了。
天邊的晚霞悄無聲息地溜進屋裡,在瓷磚鋪就的地板上,留下深色的陰影。
一想到門外站著的是許之遙,她平復許久的心臟,又不自覺跳得快了些。
對方發現沒人回應,又耐著性子敲了兩聲。
她慌忙放下書,躡手躡腳走去開門的動作,帶著點自己也想取笑的小心翼翼。
臉上試圖掩藏的笑意,在看見外頭熟悉的三人時,剎那間僵硬住。
室友們沒發現她表情里的小異常,提著炸雞和奶茶越過她進門。
「還以為你學太累睡著了,剛想給你打個電話呢。」
她壓下那股驟然而升的低落,溫柔彎了唇角以作回應。
許之遙食言了。
說好要來找她,一直等到月亮藏進烏雲,太陽探出腦袋,她都沒有出現。
甚至,連消息都沒再發過一條。
校園這麼大,除非刻意靠近,不然想要偶遇一個不同年段不同專業的人,概率無異於大海撈針。
隱秘的期待感一點點散去。
或許真的是因為動心得太快,付向晴冷靜的時間也短。
只用了三天,她就不會再時不時地分心看一眼手機。
又過了幾天,6盼男約她吃飯。
兩人的家庭情況類似,所謂的約飯,其實只是各自在食堂窗口打好飯,再面對面一起吃完罷了。
一年前的6盼男,身材瘦小,面色發黃,營養不良的程度,誇張得肉眼就能看出。
現在則精神了許多,至少不會讓人看著,就覺得她像是被虐待過。
她心態一向好,樂觀得不像是從那個落後的村落里出來的人。
「今年寒假你也不打算回家嗎?」
付向晴:「嗯,我還是去輔導班幫忙。」
知道她已經能賺到錢,父母便不再逼著她放假回去幫忙收拾,只要求她把賺來的錢,全部打回家裡。
她已經明白父母並不愛自己的事實,沒有傻傻地真的完全照做,而是藏了點私,把自己的工資少報許多。
兩人對這邊的兼職薪資水平不了解,並沒有質疑她給的錢不多,這樣一來,她想要逃離那口深淵的步伐,又快了一些。
早在真正改名的那一刻,付向晴就做好了要徹底離開那裡的決定。
這事並不容易,她也知道,如果自己開口,阿玉會幫她,但她想要的是一勞永逸,所以最後能靠的,只有自己。
6盼男一臉艷羨:「真好啊,早知道那時候我就和你一起去面試了,這樣我也有理由不回去了。」
面對這個意義不太一樣的朋友,她總是顯得很溫和:「那你要去嗎?老闆人很好,你想去的話,我幫你問問。」
「不了不了,以後上班的日子還多的是,我難得能鬆口氣過日子,還是想先享受一下生活。」
付向晴表示理解,也就沒有再多勸。
正事問完,6盼男開始同她聊八卦:「對了,藝術學院前兩天那個李思哲的瓜你吃了沒?」
付向晴搖頭,知道她會繼續說,安靜地又往嘴裡塞了口飯。
6盼男:「這瓜還挺狗血,說是那個叫李思哲的,大一的時候,和一個年輕的有夫之婦一夜情了。
「我還以為這種事就咱村裡有,沒想到外頭也挺多。然後再說回來,就是他倆那樣過後就沒聯繫了嘛,結果前兩天,有個一臉凶樣的中年男人堵到他們班門口,說是自己老婆有了李思哲的娃,打算找他要個說法。
「當時班裡人都沒走,那男的嗓門又大,一下子周圍的人就都知道了,這種老婆給自己戴綠帽的事放誰身上都沒臉面,所以大家都以為李思哲要被打死了,結果你猜怎麼著?」
付向晴順著她的話問:「然後怎麼了呢?」
6盼男嘖嘖兩聲:「結果李思哲啥事也沒有,還收了張銀行卡。」
付向晴詫異:「是那個人的丈夫給的嗎?」
她點點頭:「對,這後續是李思哲室友爆出來的,說那男的把李思哲帶出去後,跟他解釋自己天生不孕,但又想要個孩子,試管嬰兒的話老婆太受罪,所以就想出了這招,讓老婆去色誘年輕男大學生,中標了就生下來,這不就是重金的騙局嗎?沒想到還能遇到真給錢的。」
付向晴覺得哪裡有不對:「那他們既然孩子也有了,李思哲也毫不知情,為何還要特意找上門來給錢啊?」
6盼男攤手:「因為他倆想要個二胎,李思哲的精子質量不錯,打算找他再生一個,所以說這些有錢人,想法還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付向晴沉默,6盼男的話,無端讓她想起那個已經數天沒有再想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