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将唱过一出《清忠谱》。
太后传话叫戏先歇一歇。伶人们磕过头,都退到戏台下面去了。
伺候茶水的宫人们过来添茶,又敬过一轮点心。顺嫔意兴阑珊,侧头看着身旁的一株白茶。淑嫔看了她一眼,轻刮着茶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太后道:&1dquo;今儿连你都不肯说笑了。”
淑嫔道:&1dquo;太后娘娘,是和娘娘今日不在,往常那戏文里有什么隐乐子,要她点一点,我们这些蠢的才乐得出来。”
太后对皇后道:&1dquo;和妃怎么了。”
皇后正与成妃一道翻戏折,听太后问她,忙回道:&1dquo;女人家的痛,昨儿疼了一夜。”
太后点了点头:&1dquo;皇后去看过了?”
&1dquo;是,妾与成妃今儿一早去看了,周太医也在。”
太后听完,抬手把陈姁唤了过来:&1dquo;皇帝昨夜歇在什么地方。”
陈姁看了一眼淑嫔和顺嫔,有些不好开口。
太后沉下身来:&1dquo;哀家问你,你说就是。”
&1dquo;是,敬事房的人说,皇上昨夜在藏拙斋。不过,没歇下,三更天的时候就走了。”
那就是守了王疏月一夜吧。
皇后听了到没变脸色。仍与成妃看折子挑戏,顺嫔掐着茶盏上的珐琅纹道:&1dquo;和妃娘娘也太轻狂了。咱们身上也是有疼痛的,可谁敢拿这事去搅皇上休息。况今日,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在,和&he11ip;&he11ip;”
&1dquo;召和妃过来。”
顺嫔话还没说完,太后就已经了话。
皇后听出了太后的情绪不好,忙起身道:&1dquo;皇额娘,等和妃身子好些,再&he11ip;&he11ip;”
&1dquo;皇后,哀家让她来不是要责罚她,哀家要问问她的病。皇帝的政务繁忙,后宫不能让他分出那么多心去,和妃身子不好,该歇着就歇着,让能伺候的好生伺候。你是皇后,你要大清的国祚着想,不能光由着皇帝的性子来。”
当着众人的面皇后无话可说,只得跪下听训应是。
皇后跪下来,成妃等也都跟着跪下来。
太后叹了一口气,望着众人道:&1dquo;皇帝如今只有一儿一女,孝宜身子弱,养在了外头,大阿哥虽健康,但没有兄弟终是孤独。你们身为嫔妃,一不知如何让皇上舒心,二不能为大清繁衍子嗣终日昏聩,何以报君恩?”
众人无言以对,皆叩道惭愧。
正说着,寿康宫的掌事太监杜容海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见皇后等人都跪在太后面前,自个一时不好过去,便站在戏台下朝太后这边张望。
陈姁瞧见了他,忙躬身在太后耳边道:&1dquo;娘娘,杜容海回来了。”
太后心里一沉,&1dquo;让他过来。”
随后又对皇后道:&1dquo;你们都先起来,今日是顺嫔的生辰,不要搅了兴致。”
戏重开了锣。唱《长生殿》。
杜容海跟着陈姁匆匆走到太后身边,借着戏台上声音的遮掩,在太后身旁轻声回道:&1dquo;娘娘,皇上撤了璞公爷户部的职。”
&1dquo;什么。”
这一声&1dquo;什么”,皇后倒是的听见了,侧目看了过来。
太后不由自主地摁住胸口,低声道:&1dquo;那人呢。”
&1dquo;还不知道,程大人奉命宣旨去了。奴才不敢细问,得看过会儿刑部的会不会跟去拿人。”
太后心里顿时有些乱,尔璞是她的外侄,年岁却比太后还要长几岁,在先帝爷那一朝就做到了户部尚书,虽说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这是先帝对太后一族封赏和安抚,都不指望这位老公爷能做什么实事,谁知他做了大实事,利用职权替各处司堂官遮掩,把户部三大库,掏了一小半走。
早几日前璞尔的福晋进宫来给太后请安,的就已经哭过这件事,后来,太后又听说乌善递了折子,狠参了尔璞一本。皇帝来请安的时候,太后想试探试探皇帝的态度,试图寻找些转圜的余地,便有意无意地提了尔璞这个人,谁知皇帝当时就变了脸色,杜容海也的皇帝斥为妄窥朝政,蒙蔽太后,差点被拖到慎行司打板子。
其实,自从皇帝登基以来,太后的心没有一日定下来过。
从前以为皇帝命乌善纠察户部是冲着十一在四川的烂账去的,谁知,如今一藤摸下来,皇帝步步为营,先是囚了十一,又放逐了恭亲王,如今,竟然真要动尔璞,一点不肯念太后的情面。
好歹她养了他十几年,太子被废后,她也是用尽心思地替他去筹谋,可皇帝从始至终,都只顾表面上的那一层礼数。从不肯亲近。
果然,隔着肚皮就养不熟吗。
太后又是气又是急。颤摆手道:&1dquo;行了,你还是出去听信儿。”
&1dquo;皇额娘,出什么事了。”
皇后见杜容海丧着脸匆匆去了,便起身亲自端了一盏茶到太后手中,借此弯腰问了一句。
太后刚要说话。
却见戏台下,王疏月扶着宫女的手,慢慢地行了过来。
她穿着藕色芙蓉绣氅衣,外罩着同色的坎肩。虽是在病中,还是尽力周全了礼数,在太后面前行大礼请罪。
太后心正意不平,也不叫起。凭她跪在戏台下面。
太阳很高,晒得地面烫,周遭的花泥被蒸出了腥臭味,一阵一阵地往王疏月地口鼻之中钻,她在经期腰腹疼得几乎支撑不住,这会儿又闻到这味道,胃里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