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站在红梅树下,他慢悠悠撤了斗篷,露出一身道服,再仔细一看,不是长安城中那个中年道人还是哪个!
“游老仙人!我们可算把您找来了!”
照夫人简直是喜极而泣,就差给游方子下跪了。
“呵呵,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老仙人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孙笙看着游方子那得意样,很不顺眼。
游方子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听到了他的吐槽,但也不恼。他神情严肃地捋了捋山羊胡,幽幽说道:“我听那小厮说,她竟然破了我的符咒……”
“是呀,老仙人!她对我们怀恨在心,这半月来是天天夜里都来,闹得鸡犬不宁,再这样下去,我们照家真就被她毁了……”
老妇人拿着绢帕轻擦眼泪,话语中满是惊惧与憎恶。
“哼!一个孤魂野鬼又有何惧!等着吧,今夜就是她灰飞烟灭之时!”
游方子话音未落,转念又一思索,不禁问道:“不过她好歹也算是你照家的儿媳,你们真舍得弃了她?”
照老爷未及多想,立刻应道:“弃!当然弃!当初我们要她,不就是想让她替我们到下面伺候香川,哪想她竟然怨气化鬼,还敢找我们寻衅报复!这样不守妇道、乱了纲常的儿媳,要她何用!”
游方子听了深深一笑:“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必手下留情了。”
月色凄迷,照家庄不远处的那片坟茔中,鬼火飘飘荡荡,一阵阵阴风凄厉厉地吹刮着,从地上漫卷起白纸枯钱。
一个鬼影从坟茔中艰难地爬出,她的身上是已经破烂不堪的红色嫁衣,已成枯骨的双手呈弯曲状,森森然僵在胸前。她呆呆站在漫天飘飞的白纸中,褪色的嫁衣在风中翻飞。
照家庄卧室里,里里外外贴满了符咒,照老爷和照夫人颤巍巍缩在床上,一脸戒备地望着窗外吹刮的阴风。
烛火摇曳,窗外一个凄瘦的身影若隐若现。
“呜呜呜呜……”
女鬼在门外飘飘荡荡。
“来了来了!她来了!”
照夫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照老爷看了眼窗外的鬼影,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她进不来……游仙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她纵是化身厉鬼,也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呜呜呜呜……”
女鬼的情绪越来越暴躁,可嘴里发出的一直都是无声调起伏的呜呜声。
她一再想跨过房门,却总被门上的道道金符阻挡开来。
阴风阵阵,雨雪纷纷,纷飞的长发遮挡了她的脸,她枯骨般的双手在胸前的虚空中乱抓,仿佛这样就可以撕掉那些符咒。
“哼,区区小鬼,还能破我仙法?”
游方子自梅树后面从容走出,他捋着山羊胡,一派镇定地看着那女鬼。
他的声音似乎有某种魔力,那女鬼听了浑身竟然颤抖不已,她愕然回身,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一双怨毒悲愤的眼睛。
“呜呜呜……”
她的情绪异常激动,不停地望着四处,行动很是慌乱,却终究将目光牢牢锁定在游方子身上。
“想逃?”
游方子笑着摇了摇头:“命该如此,你这样闹下去,可就连鬼都做不成了……念在昔日你赠我一碗水的情分上,我还是一招解决了你,免得你痛苦。”
言罢,他眼中一狠,双手在胸前画了个法咒,轻飘飘往前一推,那法咒就径自向女鬼身上砸去。女鬼一个闪身躲了过去,那法咒荡悠悠落到地上,却引起轰然巨响,直接将地面砸了个深坑。
照家老两口正躲在屋内看着这场恶斗,丫鬟小厮们也都被响声惊醒,一个个裹着被子,趴在门缝中瞧,却不敢出来。
江流、朱阳春和刘伯钦都到了院中,那女鬼和游方子斗得正急,她挥着利爪,从喉间发出一声嘶吼,像闪电般直直朝游方子袭来,在距离他只有几步远时,女鬼猛一甩头,她那纷飞的长发便如根根铁丝一样,急急地袭向游方子。
游方子一声冷笑,不仅不躲,反而飞身上前,一把抓住了女鬼的头发,他丝毫不手软,拖拽着女鬼绕着整个院子飞行。
“呜呜呜呜……”
女鬼被游方子施了禁身咒,只能任他拖拽,她凄厉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剜着刘伯钦的心。
他看着那个凄惨的鬼影,看她被折磨得精疲力竭,最终被游方子用法术牢牢钉在院中的红梅树上。
破落的红嫁衣在风雪中飘摇,长发翻飞遮挡了她清瘦的脸。刘伯钦压抑着去拨开她乱发的冲动,因为他怕……
那日清晨,红日初上,他照常出门打猎,新婚的妻子宝钥,细心给他包裹了馒头熟肉,再三叮嘱他:莫要逞强,早去早回。
可待日薄西山,他满载猎物回家时,他的宝钥却不知所踪,再也找不到了。
红梅树下,游方子自得地捋着山羊胡,他斜睨了眼不远处的江流等人,一声冷笑后,眼中冰冷更甚,一只手抓住女鬼那纷飞的乱发,将她拉到跟前,轻声说:“你我本无怨,我也不过是个讨生活的……你若要恨,便恨这世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