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将刘蛮请到家中,宁袁氏病倒,家中一应事务本应由长媳掌管,可长子亡故,并未娶亲,三媳怯弱不敢掌事,这重担就落在了五媳宁林娘子身上。
到底是官宦出身,又是家中悉心栽培的嫡女,掌起家来井井有条。
噩耗是中午到家中的,下午时宁林氏问过宁泽是否要操办丧事。毕竟……宁忠伯尸骨无存,又远在边关战场,他们寻不回来的。
宁泽骤闻噩耗,一两个时辰竟如老了十岁一般,他目光沉重,“忠伯是为国,亦是为家。他为国捐躯,应是好好操办。可……”
他的目光落在隔壁院子的那棵梧桐树上。
谢氏贪恋他长子从军,想的是能挣个一官半职回来,姻亲之间也更为牢固。如今隔壁谢三郎年方十四就是秀才,前途无量。宁家长子亡故的消息若传出去,他宁家只有一个秀才嫡子,那谢家……
谢家嫡子来日入仕迁入离都城,哪里还会想起他们这个边关小郡的娇蛮嫡女呢?
于情,他应好好送一送长子。于利,他不能这么做。
先父逝前拼尽全身力气握住他的手,要他无论如何也要摆脱商贾的名头,要他将宁家振兴。
几番挣扎,他长叹一口气,宁林氏仿佛看他头上又白了许多头。
“按下吧,只立一个往生牌位,好生供奉。”
长兄逝世,家主令不可宣扬,宁家小辈们只能穿着素衣来看着长兄的往生牌位被送到祠堂。
宁袁氏醒过一次,也见到了刘蛮,看到了那鲜红的剑穗与一荷包抚恤金。
她哭着推开刘蛮放在床边的荷包,“我儿走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今只回来了这冷冰冰的银子。我宁家家大业大,要这抚恤金何用,我只想要我的儿子回来……”
她紧紧攥着那剑穗,不肯撒手,刘蛮也只能低着头道:“伯母节哀。”
祠堂这边宁宓哭的最厉害,她一手拉着宁甯,一手擦泪,却如何也擦不净。泪水模糊视线,如何也看不清那往生牌位上的字。
宁甯却看到大父坐在自己的往生牌位上,宁忠伯的牌位一放上去,宁家先祖开始窃窃私语。
“第五代长房长子死了?”
“从军的那个孩子?”
“我看看族谱……今年才二十五岁,还没娶亲就死了,这个不孝子孙!”
宁甯突然松开宁宓的手上前几步,“大父,你见到我大兄了吗?”
孩童声音清脆,屋中顿时静了下来,宁甯这一声显得格外响亮。
宁方氏护了护肚子,下意识的缩在宁忠佑怀里,“郎君,蛮蛮是在……”
“嘘,别怕,蛮蛮在问先祖。”
屋中的几个小厮被宁甯这怪异模样吓得腿软,直接跪了下去。
这……这……这七姑娘喊的是大父,也就是宁家先家主。
那可是在问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