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柔声说道。
陈允文瞳孔收缩,根本不敢直身,连忙说道:“回督军大人,此等功劳和白山县衙关系不大,全凭督军大人设置的军营中将士勇猛,与那些女真人拼杀所得,且白山兵营千户徐宁已经驻守王庄,以防女真人后续报复,这都是督军大人御军有术,才能在这飞地护得大颂人平安!”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起身吧,入座,看茶!”
童贯捋着胡须哈哈笑道。
陈允文不敢婉辞,寻了厅中最下侧的椅子小心翼翼的坐了三分之一,然后接过丫鬟呈上的一盏茶汤,虽然烫的手心疼,却也稳稳地继续捧着。
“陈知县,你应知你的密折里有多少经不起推敲的东西吧。”
一直站在童贯身侧的李应突然开口说道。
陈允文心头突突乱跳,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临,正要起身,却看到童贯抬手往下压了压:“今日没有官阶高低,这大颂是官家的,咱们也都是官家的人,杀了几十个犯边的女真人,是好事,只不过如何跟官家将清楚,讲明白,这就是本官见你的原因,可懂?你先喝口茶水,再细细跟本官讲述,我明白了,官家才能明白。”
“下官省得了。”
陈允文欠身说道,端起茶盏,双手微微颤抖,只不过一口茶汤下肚,反而心里平定了下来:“鸭绿江北只有白山县一座城池,但是附近却有无数颂人组成的大小村落,唯有王庄较为特殊,庄中有一人名为秦明,擅长冶铁制器之术,火药方面也颇为了得,特别是白山县王家兄弟二人,开拓了一条与长白山女真野人互易得商路之后,带动了周边几乎所有的村落去进山寻找财的机会,所以白山县这些年税赋才能剧增。”
“陈知县,你说的这些大人知道的一清二楚,讲重点吧,大人事务繁忙,莫要啰嗦。”
李应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些孛术鲁的女真人不知道为何原因来到长白山,将去到野人村的王家兄弟的商队和村民屠戮掠杀,你说那个被野人村掠养的小英雄给王庄报了讯息,他们才前去支援,去了多少人?赶路具体用了多少时间?孛术鲁女真人虽然只是支族,但是战力不弱,他们应该是在去王庄途中才遇到的吧?女真只有数十人,为何不携带着大批财货返回,非要再去王庄?那个洛晴空会说女真话么?纵使如此都没有问题,但那些女真人大都是被一击而死,你做的那些手脚,真以为监军府无人不成???”
李应厉声问道。
陈允文登时汗出如浆,他以为自己的心智算计已经远远出常人,主簿吴用也就是拿来当个陪衬而已,谁知道今日在这监军府衙中,竟如同孩童一般,被李应的一连串问题问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更何况,那完颜部族的三名借法,一名御使,你自己无能不敢去查究原因,只能推给监军大人!陈允文!你好大的胆子!”
手中的茶盏再也拿捏不住,落在地上咔嚓摔得粉碎,陈允文跪在地上额头贴地:“监军大人!下官有罪,有罪!”
“何罪之有?允文啊,你也是来过几次新义州府的,只不过你都是去了知府衙门,本官这里你从未来过,所以啊,以后还是要常来常往,本官也不是不讲人情的人。”
童贯温声说道:“快起来快起来,咱们大颂朝什么时候有文官给武官行大礼的规矩了?要是让官家知道,咱家的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陈允文依旧跪着:“监军大人,允文。。。。。。。才能有限,遇到此等事情不知该如何处理,只愿大人能指点一二!”
“李应,允文来这长白北境之地多少年了?”
童贯站起身来,从高堂上缓缓走下,伸手欲扶陈允文。
陈允文跪的有多快,这时起的就有多快,站起时已经泪流满面:“不敢劳动大人,只是下官实在走投无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陈允文,当朝左相陈远望二弟之子,静安三十六年进士,只是因为叔父乃清流,与朝堂其他官员不合,所以为避嫌,才分配到这苦寒之地为官。”
李应回道。
“我说了,今日没有官阶,我如父听官家的,我听如父的,你将白山县管治的很好,知府刘玉清在我面前也夸过你很多次,只不过以前咱们都没好好聊过,如父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得,这人和人呐,交流很重要。这件事情,咱家给你担了,莫要担心。”
童贯轻轻拍了拍陈允文的肩膀。
陈允文的文人傲骨就在此刻被拍的粉碎,他一直当做目标去追逐的那个背影已经在脑海里消散,眼前只有一脸威严却又慈眉善目的朝堂六贼之一,童贯!
“监军大人,那陈允文平庸的很,不堪大用。”
李应待陈允文魂不守舍的离开之后,在厅内下坐了下来。
童贯也已经坐回了高椅之上,他很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或许有一天,他也能到达如父的那个地位吧。
“放在朝堂之上肯定无用,但是让他回到大颂做个地方官,也算是给陈远望下个钉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
童贯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凛冽:“这上上下下盯着如父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做儿子的要是不能给爹爹分担点,那我还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