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也没能聊太久。
中兴大队依山傍水的,地形比较复杂,大队长是个人才,挺会因地制宜的,
靠河的种水稻,靠山的种玉米,边边角角不太规整的地就种高粱,高粱和玉米地里还两掺种了大豆,沙坡岗地种红薯土豆,大豆甜菜花生也都安排上了。
种的又多又杂,虽然秋收的时候辛苦些,但是到分粮的时候大家都喜笑颜开,毕竟一年只种一茬,再苦再累也就那几个月,一下雪,一个两个都窝炕上,很少出门。
大队人多,一共分了16个生产小组,大队长给每一个小组分配了大概片区,剩下的细节分工则由他们各自的小队长负责。
大队长依照惯例,简单说了几句鼓励大家好好干活的话,众人领了工具,各自分开。
等人都走完了,大队长瞅着穿着白衬衫白球鞋的夏芝芝,她身上挎着小包,脖子上还挂了个相机,看着不像是来下地,倒像是春游。
大队长名叫林国义,长了个方脸,满脸的褶子,瞧见她这副打扮,那两条眉头更是紧紧的皱在了一起,瞧着能夹死苍蝇。
挠着头琢磨着应该把她分到哪儿去。
这个知青长得这么瘦瘦巴巴,下乡一个多星期又是吐血又是晕倒,听知青们说了,到如今还是一天三顿药当饭吃,知青院里的中药味就没散过。
这么个矫情玩意能干点啥呢,大队长挠着头犯愁了。
寻思着要不然也安排去打猪草?
但是打猪草的人手够够的。
那猪每天吃完都能有剩,给它们嘴都养刁了,现在一些不好吃的野菜都不愿意吃,比人还难伺候,反正大队长活了这些个年,只看到挑食的猪,没见过挑食的人。
他思维散,寻思着要不来年再多养几头猪,毕竟这会儿队里的日子比前两年好过些,一般家庭只要好好上工,都能有些余粮,多养几头猪,到年底大家伙多分点肉,大家有个什么喜事张罗着办一办,桌上能多两个菜,也更有面子些。
夏芝芝这趟屈尊降贵大驾光临,才不是为了来上工的,大队长要是安排她下地去除草,她马上就当着他的面表演一个含血喷人。
眼瞅着大队长迟迟不开口,就差给自己挠成地中海了,她大慈悲的凑上去:“大队长好。”
大队长放下挠头的手,看向她。
她捧着胸,一脸正直道:“我一颗红心向太阳,听从主席的呼吁,不远千里,跋山涉水从阳市到了咱们中兴大队来支援国家建设,本来想和其他知青一样,热热烈烈的投入咱们村的生产活动中!”
说到这里,她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埋怨道:“可是我这个身体,实在是不争气,队长您说我怎么就病倒了呢!”
“看到其他知青在地里干得热火朝天,我心里这个急呀,我是真想和他们并肩奋斗哇!”
林国义继续瞅着她,看她表演。
她诚恳道:“今天我觉得自己好了些,就来找您报到了,我本来是想让您给我分配到最累最苦的岗位上去,我不怕辛苦,只怕不能为国家做贡献!”
“可是我这个身体哟!”
她一脸舍身取义:“不过没关系,只要组织需要,大队长您尽管话,不管多辛苦我都可以,您就是让我去挑大粪,我都绝无怨言,您相信我,我已经两天没有吐血了,肯定可以胜任组织给我安排的工作!”
说完她还扶着头摇晃了一下。
看着大队长一言难尽的脸色,她虚弱的笑了笑:“队长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只是站久了有点头晕。”
大队长……
真是无语了。
闻着她特意熏的中药味,瞧瞧她这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再看看她这惨白的脸,大晚上出去装鬼都不用化妆了。
林国义是真的搞不明白城里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这么个身体为什么不在医院里待着,非要几千里地跑到他们村里来。
难道是觉得死在医院里不吉利?
那死在他们村里,对他们村来说也不吉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