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高旻让贺兰山和石志义在府中等候。
贺兰山闲来无聊,边喝茶边跟石志义讲故事。
“我是我父亲捡来的。”
“我从小被我的生父虐待,十岁的时候终于逃出来,之后就在外头流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那年我流浪到贺兰山脚下,快要饿死的时候遇到了父亲。他见我可怜,让手下给我买来衣食,又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他,我没有名字,只知道自己姓贺。”
“父亲当时很高兴,他说他也姓贺,我们合该是父子。就这样,他把我带回了家,给我取名,给我一条新的生命。所以,我一直对人说我是在贺兰山脚下出生的。”
这些往事,石志义大概了解一些,他道:“郡公一生没有亲生骨肉,他是真的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疼爱。”
贺兰山擦去脸上的泪水,咬牙道:“父亲含冤而死之后,闻家退婚,这个我不怪他,毕竟要是不退婚,他们全家也是死路一条。可现在,他竟又掘了我父亲的坟,我一定要问明白,他究竟凭什么!”
石志义小声道:“摄政王不是恶人,虽然我也不清楚个中因由,但我想,他绝不会那样对待郡公。”
贺兰山道:“我也不愿意把他想成恶人,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忽听门外一人道:“什么好人恶人,摄政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二人向外看去,贺兰山一下站了起来,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闻于野的舅父,昌阳伯。
石志义起身拱手道:“老大人。”
昌阳伯无视了他,行至贺兰山面前,看着他道:“贺兰山,陇西郡公含冤与否,不是你我可以评判的。可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死了,摄政王即便是想要和他撇清关系,又有什么错?难道一定要让生者被死者连累,才能证明生者不是恶人吗?”
贺兰山被他这样冷漠的话激起了脾气,他不躲不避,迎着昌阳伯的目光恨然道:“老大人这话说得好啊!想必将来老大人作古,一定也不会介意旁人掘了你的坟!”
昌阳伯脸色铁青道:“你。。。。。。放肆!”
石志义有些担心事情闹大,他在身后拉了拉贺兰山的袖子,但贺兰山没有理会,也丝毫不肯示弱,继续盯着昌阳伯凶狠道:“有人曾对我说,我父亲死于某个奸邪小人的陷害,当时我还不信,可现在细细想来,先帝仅仅因为二皇子来到我父亲的军营,就疑心他与反贼有瓜葛,那他又为何不怀疑你这个我父亲未来的亲家?不但不怀疑你,他还把我父亲的封地、兵马都给了你!你敢拿你的后世子孙起誓,说你丝毫没有向先帝进谗言害我父亲吗?!”
被一介庶民小儿当面痛骂,昌阳伯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碍于身份,倒是没有发作,可另有他人受不得这个气,只见外面闯进一个黑衣男子,口中骂道:“竖子岂敢侮辱我父!”
他抬手就朝贺兰山的脸扇来,石志义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他一把将贺兰山拉到自己身后,出手攥住男子手腕,道:“这是摄政王府上,公子不要失了分寸!”
那男子哪肯听他的,他甩开石志义的手还想再打,此时章高旻急步进来,喝道:“住手!”
章高旻回来了,意味着闻于野也回来了,正堂中安静下来。
闻于野第一眼先看见那个瘦了许多的贺兰山缩在石志义身后,手还抓着石志义的衣服,第二眼他那个不成器的表弟就冲了过来,恶人先告状道:“表哥!这厮平白辱骂父亲,你快把他打出去!”
石志义还护着贺兰山,对闻于野道:“回禀王爷,小公子没有辱骂老大人。”
闻于野正要说话,贺兰山从石志义身后钻出来了,气势汹汹地两步冲到闻于野面前,质问道:“你为什么掘我父亲的坟?!”
贺兰山正在气头上,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凶恶得仿佛马上就要咬闻于野一口。闻于野蹙眉道:“何必用‘掘坟’这么难听的词,我不过是想把他送回他的家乡重新安葬。”
贺兰山此刻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濒临发疯来形容。
他来这儿的路上,因为腹中的孩子而吐了一路,到了府上又被昌阳伯欺负,更不必提昌阳伯甚至有那么些陷害他父亲的嫌疑,昌阳伯的儿子要打他,闻于野还掘他父亲的坟。。。。。。这整座王府里除了石志义之外的这些人都在欺负他!!
贺兰山一口气堵在喉间,堵得他双眼发花,双手发抖,眼圈通红,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望着闻于野,强撑着最后的体面没有掉泪,挺直了背脊道:“重新安葬?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你要把我父亲的棺椁挖出来重新安葬,你问过我吗?!何况你哪里是为了把我父亲送回家乡,你分明是为了撇清干系,免得旁人议论你曾经是他的部下!闻于野,我父亲待你不薄,你明明知道他是冤枉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闻于野静了片刻,冷冷道:“要不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你敢这样对我说话,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石志义在旁边看着,揪心极了。贺兰山的胎才两个月,还没有稳固,要说活生生被气没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实在按捺不住,石志义开口提醒道:“王爷,小公子最近身体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