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月在娘家已经住了一个来月了。
每个村里总是有那么一群闲着没事喜欢八卦的中老年妇女,邱庄村也不例外。这时的地里暂时没有什么活了,距离大蒜成熟还有半个月,大家都处在短暂的农闲时期,既不出门打工,也不用起早贪黑。张静月的母亲坐在自己家门口的槐树下,抱着如意乘凉。屋后住的婶子和前院住的大娘都聚在张静月家门口聊天,还有过路的庄邻们也在这片绿荫下驻足凉快。前院的大娘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了没,邻村那个新上任的春田书记因为挖沟排水的事情,被他们村的人打了!”
屋后的婶子问:“因为什么啊?”
大娘悄声说:“还不是因为挖沟的地方在人家地里,人家还没同意就给挖了。”
屋后的婶子听后大声说:“我认识那个书记,他就是孬种!他以前赶集卖桃,俺就问问他价钱,太贵了。俺越不要,他越上赶着给俺称了五斤桃。俺也不好意思叫他倒出来,就拿着了。”
婶子说话又快又利索,“我每次见了他都想撅他。”
在树下乘凉的众人哄笑起来,前院的大娘笑过后说:“虽然他做事有点莽,但是是个好人。他们这次挖水沟就是为了今年雨季来的时候不淹庄稼。咱们村书记换了这么多,没有一个想到提前挖沟排水的。”
张静月的母亲插话道:“别说庄稼了,咱们这条大街还不是年年都淹。”
张静月母亲的话提醒了张静月。张静月想起没结婚前,每年雨季来时连着下半个月的雨,屋后的水塘都灌满与路齐平了,而村里修的户户通又普遍高于每家每户的院子和房屋地基,然后雨水倒灌进院子里和屋里,然而村里大部分现在还在使用旱厕,雨水和着粪水横流,别提有多脏了。前年还没有如意,张静月回娘家住了几天,正巧赶上暴雨连下三天三夜,张静月的父亲用了两个潜水泵放在院子里往外抽了一天一夜的水,水从屋子后墙渗进来,家里的家具都被泡了,关键是她家的房子,本来就因95年左右的一次地震前墙和后墙的墙体已经偏移了地基,墙上的五厘米左右的裂隙至今犹在。张静月的父亲、母亲害怕房子被雨水泡塌,拉着张静月一夜没有睡。
这房子是非要重建不可的,距离雨季还有个把月的时间了。张静月心里有些着急了,距离她和父亲上次去村书记家已经有七八天了,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张静月正在胡思乱想,前院的大娘喊她的名字,“月月回来有一个月了吧,在你妈妈家还没住够吗,你老婆婆不想你娘俩,没催着回去吗?”
张静月回过神,笑笑说:“还没有住够呢!得住到不想住再回去!”
张静月母亲埋怨道:“回来什么都没拿,连如意的奶瓶都没拿,都是现买的,这丫头指不定跟她老婆婆闹别扭回来的。我看她从来没给她老婆婆打过电话,她老婆婆隔三岔五地来个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去。”
张静月怕邻居们误会,赶紧澄清:“俺才没有!一家五口住一百平地方太小,在家没处遛孩子。我也不认识那边的人,还不如回这里住,反正俺对象没在家。”
屋后的婶子也附和道:“月月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她这性子、脾气和谁能闹起来!多在你妈妈家住几天,等八月十五再走!”
张静月嘿嘿一笑,赶紧回家去找父亲了。
父亲正躺在沙上看手机,张静月走过去说:“爸爸,你说咱村的书记到底给咱办手续了吗?都一个星期了,到底行不行也不跟咱说一声。”
父亲听了搁下手机,起身说:“我上大队部看看去。”
张静月跟着爸爸一起走出来,邻居们还在门口聊天。张静月站在门口的槐树下看着爸爸走去村支部,村支部就在她家前面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张静月站门口等了一会儿,爸爸没有回来,如意困了有些闹,张静月抱着如意回家哄她睡觉。
张静月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听见父母在低声说了些什么,听见父亲让母亲找什么东西送去应辉家,张静月心想八成是手续办完了。等她一觉醒来,已经下午四点了,如意中途醒来吃了会奶,现在还在睡着。张静月蹑手蹑脚地下床出了屋子,听见父母在院门外和谁说话的声音,她走出去一看,是她的大爷。
因为要拆旧房子,房子里的家具家电和家什都要搬走,她们一家还要有吃住的地方,所以父亲跟张静月的大爷打电话,跟他说了建房的事情,要了大爷家的钥匙。大爷听说了便从城里开车回来,专门送钥匙来了。大爷一家已经搬进城里好几年了,他家在村里新建的二层楼房简单装修后闲置三四年了,房子里面啥都没有,正好可以放张静月家这些旧家具。
大爷看见张静月出来,和蔼地问她找没找新工作,还考不考教师编制了。张静月说等如意大了再找工作。大爷又说:“当老师多好,这个工作既稳定,今年又普遍提高教师工资待遇,现在收入也涨高了,最重要的是有寒暑假。你弟弟妹妹都是从事医护工作,你再当个老师多好。”
张静月从毕业就开始听他这一套说辞,已经听他说了百八十遍。她不想听了,便借口说如意醒了赶紧溜了。
大爷回来还有一件事,就是问问张静月家建房还需不需要钱,如果建房不够可以先用他的,以后有了再还。张静月的父亲刚要说不用,张静月的母亲忙插话答:“大哥,我们手里正好还缺点,过几天开始建房了就让月月爸去城里找你拿。”
大爷答应着,又说:“建筑材料价格最近涨了,以后可能还会涨的,还是抓紧盖起来,孩子们回来也好有个地方住。”
张静月父亲附和着说是,他们又讨论了一会儿房子样式和可靠的建筑队就回城里了。
大爷走后母亲埋怨道:“你怎么嘴上就没有把门的呢。”
父亲不服气地说:“我也没说啊,而且咱哥不是那种人,他知道也没关系。”
母亲说:“你现在说没关系,谁知道以后呢。这事你得替闺女想想,别以后给你闺女带来一堆麻烦。”
张静月打圆场说没事,又问父亲手续办好了吗,父亲叹了口气没说话。母亲生气地说:“嫌给少了!你爸爸又回来拿了1ooo块放房屋基地证书里夹着,送过去了!”
父亲责怪母亲太计较道:“现在对我们来说,1ooo块钱也···也不是什么大钱,给了他,让他赶紧给办完就好了!”
张静月问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答:“我下午去找书记地时候,他坐办公室里玩他房子的事,他不紧不慢地说他给忘了。我一看他那态度就是嫌咱们给的东西少了。正好他说需要原来的房基地手续,我就回来给他拿了,在里面给他夹了钱,让他快点办。”
张静月问:“他拿了?”
父亲说:“拿了。”
“只要能帮我们办好,花点钱无所谓,咱也不差这1ooo块。”
张静月安慰道。
第二天下午,村支书给张静月的父亲打来了电话,说近几天可能会来人看房子,让张静月的父亲提前准备茶水,张静月的父亲满心欢喜的答应着。挂了电话喜笑颜开地说成了,说着就要去买茶叶和糖果,旁边等着的张静月和母亲终于松了口气,张静月和母亲商量着什么时候搬家把妹妹、妹夫叫回来帮忙。弟弟、弟妹离得太远了,小侄子才两岁,他们带着孩子回来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