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摇光显然没料到没追上卫开阳,却在途中碰见了主子和徐麟。她远远勒停马,不一言。
她联同卫开阳锁关抓人,往小里说是无令擅动,大里说与叛主无异。
蓝散远远望着她,似乎在思索怎么处置,手指下意识摩挲着衣袖。
空气被炽阳烤得变了形,季摇光背上濡湿一片,对战强手亦毫不怯阵的鸳鸯刀此刻脊背寒,她也曾受命替东宫处理叛徒,知道蓝散的手段绝不似外表那般温和,但季摇光的惧中掺杂了愧,莫说蓝散始终不曾薄待于她,即便面对相识不久的都不归,她也无法做到全然坦荡,所以她朝向二人的方向跪了下去,一副任由处置模样。
“你怎么说?”
蓝散忽道。
徐麟微扬眉峰,“问我?”
蓝散道:“她背的虽是我的命,坑的却是你,不妨听听你的意思。”
徐麟轻笑一声,“她坑的虽是我,挨刀的却是老都,你若想罚她,不如让她回关里去吧。”
“她刚把潼泸关得罪个遍,现下回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蓝散不由叹,“徐将军,真狠啊!”
徐麟贴在她耳边,温柔地道:“我向来不懂怜香惜玉,知道了就老实一点。”
蓝散笑哼一声,“徐大将军吓唬错人了,我可不是我见犹怜的温香软玉。”
“那是什么?”
徐麟唇角轻勾,“吃人的娇花,带毒的蜜果,还是咬人脖颈的千年狐狸?”
蓝散没理他,朗声朝季摇光道:“潼泸关正值非常时期,你就留在关中协防吧。”
季摇光愕然抬头,意外于主子轻轻落下,蓝散微微侧过脸,示意徐麟掉马,现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没好气地问:“你看什么?”
徐麟觉得这人有意思,一边掉马边道:“你本就有心放她一马,却要借我之口来说,见惯了你口蜜腹剑的模样,今日掉过来了,我瞧着新鲜。”
“你想多了,她今日背主,合该受这个罚,我不杀她,因她罪不至死罢了。”
马蹄不急,蓝散缓缓道,“对于季摇光来说,卫开阳意义不同。她父亲原是江湖豪侠,后被仇人算计失了双腿,治病花去半数家当,经年贫病交困,后来继母带幼弟出走,十一二岁的孩子,扮成小子在街上耍大刀,今日被城防司驱赶,明日被同行打骂,竟抱着他爹的刀谱摔打出一身功夫。”
徐麟视线越过她肩,落在她摩挲衣袖的手指上,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觉捏的是他的衣袖,既有纠结犹豫,证明这人心中并非全然冷酷无情。
“……怀璧其罪,她遭了妒,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也被同行打断了双腿,爬回家时两手血肉模糊,等着的是他爹早已冰冷的尸体。”
蓝散眸光落向极远,“季摇光守了她爹一夜,然后洗净头面去了花柳巷,她爹拿她当男孩儿养了半辈子,末了终于当回姑娘,却是为卖了自己换副薄棺。那是她第一次见卫开阳。”
“落崖时伸过手的贵人,自然与众不同。”
徐麟眸子半垂,视线落在她头顶,“但恩情不应该成为困缚一生的枷锁,更不能当做改变信念忠义的理由。如果你是她,当不会如此。”
“你说的是落崖,还是贵人?”
她勾了勾淡白的唇,无情地道:“我是个懒人,若掉了崖,八成也是自个儿跳下去的,有人伸手,说不定被当成居心不良,一道拽下去呢。”
“惯会装腔作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