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染了火气,渐渐转为金黄,传出一阵肉香,蓝散支着下颌,悠闲道:“我要是猜的没错,鸡鸣县有你的人看着范统和宋小亭,可惜最后还是翻了船,宋小亭在你眼皮子底下让人杀了,巨资不翼而飞,窝火吗?”
“不是你干的吗?”
徐麟撩了撩眼皮,“你既然能认出雨花玛瑙,没道理不告诉王焕和卫开阳啊,这么大一笔钱,再清的官也要杀人了。”
蓝散不慌不忙,“徐将军要把我绑了审吗?”
“不急。”
他把鸽子从火上撤下,“以肉诱虎,我拿着你,钱就跑不了。”
“果然这世上最瞧得起你的,永远是敌人。”
她见徐麟将鸽子虚虚递来,刚要伸手接,身旁忽一阵疾风掠过,狼崽蹿起半空,嗷呜一口叼了鸽,趴去一旁狼吞虎咽。
徐麟闲笑:“聪明反被聪明误,算计来算计去,最后便宜了别人。”
这坏胚早就看见伺机夺食的狼崽,却不出言提醒,故意让她落一场空,蓝散笑得凉:“一只鸽子和你丢了的相比,解不了什么气吧?”
“来日方长啊。”
徐麟睨着她,“你道我为何顺着你回来?咱们头脚刚走,钱三就死在了大牢,你说有不有意思?”
蓝散眸子微错,虽只短短一瞬,却没逃过徐麟目光,他扬了扬眉梢:“不知道?看来人家没拿你当自己人啊!要不改投我?不说吃香喝辣,至少北境横着走。”
“横着吃沙子吗?”
她笑得和气,“漠北天高,也不是这么个吹法,徐将军穷得快当裤子了,如今连外快也无,堂堂天下第一重骑,集体面北喝风,盛景呢!”
“要不怎么说文人小气呢。”
徐麟话里都是狂,“你们以为我徐麟是被圈禁的狗,巴巴等着朝廷的残羹冷炙,麒麟儿郎有刀枪,只要我想,北川迤都就是我的粮仓,乌兹甘的草原就是我的马场,我脖颈上的铁链从来不是朝廷栓的,只因我要守着自己的阵地。”
“这话骄狂得很,却难得像句真的,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句。”
蓝散看着狼崽把鸽子吃得骨头都不剩,清泠的眸子微沉,“这些年朝廷为了拴住麒麟,把这条链打得越来越沉,锁得越来越死,就是怕你徐大将军哪天不高兴,卸了狗链砸回去,紫禁城的琉璃瓦娇贵,经不住折腾。徐将军是狼,不会摇尾讨主子开心,若主子疑心重些,误以为狼要吃人,自然要防患未然的。”
徐麟平道:“李大人是要我摇尾乞怜?”
狼崽吃完肉,卷着猩红的舌头将唇舌舔的油亮,踱步到蓝散脚边,旋身坐下,它不因吃了徐麟的鸽子而亲近,反在舔爪之余,戒备地盯着他。
“戾兽认主,喂且喂不熟,想来也学不会。”
蓝散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轻点在它双耳间,狼崽下意识呲起獠牙,抬头见是她,便缓了凶性,用湿漉漉的鼻尖在指尖碰了碰,转头趴了回去。
她垂眸看着它,指尖在狼崽头上轻搔,缓缓道:“徐将军错了,是狼是狗我都不在乎,只要不咬我便成。”
徐麟盯着她不动,“试不成,手可就没了。”
“世上之事,收获和代价永远是相当的,如果有人告诉你可以不劳而获,要么居心叵测,要么是个骗子。”
她抬起头,迎着徐麟侵略的目光,将给王焕的信重新递去,“我伸了手,徐将军敢接吗?”
“激我?”
徐麟倏然一笑,忽而低了声,压着一丝暧昧,“我要的可不是一只手那么简单,届时李大人人财两空,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啊。”
她笑意晏晏,“彼此彼此。”
徐麟接信时,无意触到她指尖一点,细润冷凉,晶冰造就一般,暗昧和热度倏然凉散,给他提了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