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便又叫住他:“等等。”
那人再度停下,沉着嗓子问道:“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萧霈云道:“天黑路滑,你点上这灯笼再去吧。”
说完伸手将灯笼让了一下,示意他过来拿。
那人想也不想,脱口拒道:“不用……”
萧霈云此刻心中疑惑更甚,不待他说完,便又抢道:“你快些吧,这么大雨,不用争来让去了。”
说完又催促了两声,那人在雨中停滞片刻,才迈步前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萧霈云也看了个清楚,此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一路低着头,看不清脸,雨水顺着他的蓑衣流下,像个水人一般,她打量得仔细,认定此人非府中人,心中暗暗得意:哪里来的毛贼,竟敢打我公主府的主意,一会定要将他擒住审个明白。
天空不时划过两道闪电,照得四周晦明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拉的细长。
待到那人站定在她面前,萧霈云一面把灯笼递过去,一面说道:“虽是酷暑,但这雨下不停,只怕还是容易着凉,你们夜里当值不易,再叫他们备点姜汤,喝完再忙吧。”
那人听她误将自己认作巡夜守卫,心下不疑有他,便伸手来接,萧霈云佯装递给他,手到半空猛然回转,用灯笼提杆的另一头挑掉他的斗笠,随即她转动伞柄,那打碎在伞面的雨珠如芒刺迸射,直朝双目袭来。
那人双眼登时被雨水所迷,涩的睁不开眼,但他反应神,闭着眼凌空跃起,翻身跳落至数丈之外,一手撑地稳住身形。
他本不欲惊动这府内诸人,才与她虚与委蛇,未想竟被识破,好在这女子虽出其不意,招式内劲却稀松平常,若是其他高手使出,这双眼睛只怕要废了,他收敛心神,听风辨位,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萧霈云见逼退毛贼,气势大盛,权把那盏灯笼当宝剑,直取毛贼咽喉而去,眼看那贼毫无还手之力,心中更是得意万分。
忽然青光一闪,尚未看清那人如何出招,萧霈云手里的灯笼便脱柄而出,在空中翻了两翻,摔落在远处的水洼里,提手处已被齐齐削断,再往前一寸,她的手都要给削掉。
萧霈云吓了一跳,抬头看向那人,只见他扯过蓑衣的一头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她,那人目光如炬,太阳穴高高凸起,另一半身体全都暴露在雨中,湿透的衣衫紧贴身体,显得十分精壮。
许因为天气闷热,他右手袖口卷起,露出那半条执剑的手臂,外侧有一条蜿蜒两寸的伤疤,十分狰狞,四周青筋暴起,蓄势待。
空中闪电连绵不绝,四周忽明忽暗,暴雨肆虐的吹打着四周的柳枝,但萧霈云觉得似乎安静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两人相距不过一丈,四目相对,那人剑锋忽地一转,借着天光,剑身银光乍现,晃得萧霈云头晕目眩,双眼不自觉紧闭。
这下轮到萧霈云慌了,她本想攻其不备,不料一击未中,竟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般铜筋铁骨,她自知不是对手,大喊了一声救命,转头就跑。
那人却不肯放她离去,剑气直追而来,身后劲风将至,她慌忙将手里的断柄当暗器掷了出去,想到可能丧命于此,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
萧霈云忽觉肩上一痛,整个人飞出数丈,摔了个狗啃泥,她整张脸埋在泥水里,疼得咬牙切齿,右肩感觉疼痛欲裂,火烧火燎的,顺着脸颊流下来的,分不清是汗是雨。
萧霈云勉力抬起头环顾四周,哪还有半个毛贼的影子,心下松了一口气,她想喊人,却无法声,只能深深呼吸吐纳,缓解疼痛……
没过多久,她便听到了脚步声,萧霈云大惊,担心是那贼子折返,好在来人起了争执,听语气像是府里的护卫,她才放下心来,只听其中一人说道:“我真听到有人喊救命。”
“大半夜见鬼了吧,救命,救你老母还差不多……”
“还是看一看妥当,真出了事,只怕我们脑袋不保。”
“要我说也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公主府造次,嘿,整日就知道疑神疑鬼……”
“你们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好像……是个女人。”
“什么人在那里?”
萧霈云喜出望外,她努力抬起头,希望他们还认得清自己。
“公……公主?”
灯光照在她脸上,萧霈云也不在乎丢脸不丢脸了,肩膀上火辣辣的疼,她只希望他们赶紧把她弄回去。
护卫们来扶她,疼得她几欲哭出声来,只能照这个趴着的姿势,将她抬回房中。
萧霈云醒来的时候,依然是趴着的,身上覆着一条织锦薄衾,薄被下未着寸缕。她想翻个身,刚一动弹,右肩剧烈的疼痛令她嘶嘶抽气:“有刺客,有刺客……”
“别怕。”
温润悦耳的嗓音传入她的耳朵,是欧伯卿,他扶正她的脑袋,在旁坐下。
萧霈云扯着他的衣袖,喋喋不休的比划着,欧伯卿按住她乱挥的手,安抚道:“没事了,别担心,已经派人去抓了,你且安心躺好。”
说着端起身旁的碗,吹散了热气,将米粥喂至她嘴边。萧霈云抿了一小口,只觉小米的香气在舌尖化开,令她食指大动,才稍稍缓解昨夜受到的惊吓。
欧伯卿又舀了一勺,吹凉了些,才喂给她:“慢点,小心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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