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想得徹底一點」
洛銘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感動這種情緒了。焦慮和恐懼長期把他包裹在冰冷的氣泡里,就像被剝奪了味覺,即便是人間臻品也食不知味,連生活中為數不多的笑也僅僅是迎合社交禮儀的疲憊表演。
但那顆被壓得幾乎無法跳動的心總能被杜清劭的率真直爽打動。他眨了好幾下眼,許久才接上一句話:「謝謝……我說過吧,你的樂感其實不差。」
他的睫毛被洇濕了,眼眶泛紅,眸子上蒙了層水汽,藍得深邃又迷離。杜清劭反而忽略了他對自己的評價,突兀地問道:「你這種情況,到現場看我的比賽會覺得特別難受嗎?」
洛銘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愣了幾秒,搖頭:「其實還好,主要是怕突然發病擾亂秩序。」
這話說得可憐兮兮,好像是顆隨時會爆炸的地雷。杜清劭掏出餐巾紙擦口琴,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能徹底治好嗎?」
「……明年進入治療第二階段,到時候看情況。」他如實回答。
「你應該說能。」杜清劭一本正經地糾正他,「至少要給自己積極的心理暗示。」
可積極的心理暗示,這幾個字真的付諸實踐又談何容易。洛銘聞言垂下眼眸,杜清劭抬頭掃了眼,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又補了句:「不要怕失望,你心裡肯定是想康復的。既然想了,就想得徹底一點。」
洛銘聞言又愣了一下。
杜清劭把口琴收起來,看了眼表:「你這兒能收到e國的轉播嗎?」
「只要電視台轉了就行。」他慢慢抬頭,默契地看向屋裡的掛鍾,「你想看比賽?」
「嗯,現在應該在比男單,我想看下最後結果。」
畢竟這場比賽的排名決定了他本賽季的命運。
洛銘會意,找了下身體重心,竟然撐著椅背站了起來:「我去開電視機,你把sean牽出來。」
「誒!」杜清劭一驚,趕緊抓起狗鏈繞了兩圈,衝上去扶住他。
回到客廳,洛銘拿了遙控板坐回沙發里,熟練地打開電視按下一串數字。杜清劭一把抱起小狗崽,自然地坐到他邊上,才注意到眼前兩米多寬的液晶電視屏。
體育頻道正好有這場比賽的轉播,他迫不及待盯住那塊碩大的屏幕,可聽到語飛快的法語,又懵圈了。
「現在上場的是第二組第三名選手。」洛銘善解人意地翻譯給他聽。
也就是說現在正是最後四人角逐獎牌的高潮。杜清劭提起了興致,習慣性先看右下角的分數框——也是滿屏法文中他唯一能看懂的東西。
目前排名最高的是與他同樣參加過中國杯的s國選手,不過總分堪堪兩百多分,後面選手應該能輕鬆過。
「可惜了,他上場只比我低了3分,完全有爭名額的實力。」杜清劭當然記得這個把險些自己逼急的傢伙,看到分數後客觀地評價了一句。
洛銘刻意往後靠了點,方便觀察他細小的動作。其實平心而論,就技術水平和臨場反應來說,杜清劭確實給人一種出年齡的成熟感。
大屏幕上,e國本土選手正躍向空中,點冰乾脆利落,驚人的高遠度和挺拔的身材劃出一道賞心悅目的旋轉曲線。
是一個教科書式的勾手四周跳。
杜清劭被這閃著光的完美跳躍勾住了眼神,上一秒還在擼狗的手突然攥緊成拳,害得崽兒無辜地悶哼了聲。
洛銘都看在眼裡,斟酌片刻,問道:「你的勾手四周練得怎麼樣了?」
「還行。」他隨口說了一句,思緒卻游離開去。
賽季開始前他一直在練跳躍。4Lz和4s足周后淒悽慘慘地摔了兩個月,臨近比賽葉飛鴻怕他受傷,就不許再練了。
但只會兩種四周跳是遠遠不夠的,杜清劭想,明年就算是天皇老子攔著也要死磕出來。
想到這兒,他又摁了下狗崽兒的腦袋,立下戰書:「我還練了薩霍夫跳,下賽季我要上四種跳躍,再加銜接步法,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
「我看你練滑冰像集郵。」洛銘貴妃娘娘似的靠在沙發里,懶洋洋地接話。
「集郵不好嗎?集齊六種四周跳召喚奧運金牌~」他打了個響指,扭頭看洛銘,定格的pose像是在給他比心。
洛銘見狀眨了下眼:「但最重要的還是注意身體,很多東西也是我生病後才體會到的。」
這種不痛不癢的屁話杜清劭最不愛聽,但聽到後半句,態度又緩和了些,抓起小柯基的前爪抱在胸前,親昵地撫摸著:「自從第一個四周跳成功,花滑的運動壽命就被縮短了。我們的競技生涯很短暫,所以才會拼了命地想贏每一場比賽。這種情感和你們舞蹈演員還是不一樣的。」
說完他又開始關注比賽。原本排名第二的a國選手剛結束比賽,可能因為太過緊張,自由滑的分數並不理想,沒能保住昨天的優勢,只排到第三位。那名選手肯定也意識到了這點,眼裡摻著淚水,強笑著和教練擁抱。
隨後,壓軸的R國選手冰室永川登場。現場熱情的歡呼聲似乎已經在昭示衛冕冠軍的誕生。
他盯著屏幕出神地看了幾秒,突然反應過來什麼:「那個a國選手上一站拿了銀牌,如果冰室君這場發揮穩定,他應該是第四名!」
這也就意味著兩人平分。
又是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