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臻正一正衣襟,坐下来。
一道片好的烤鸭端上桌,丘局长说:“沈经理是南方人,恐怕不会吃,可以让这里的伙计教一教。”
沈若臻面无表情,看服务生将鸭肉蘸了酱,加上葱丝裹入饼中,卷好的烤鸭放进他的碟子里,他开了口:“这是不是我在北平的最后一餐?”
丘局长道:“是走是留,是践行还是别的什么,要看沈经理怎么选了。”
沈若臻拿起筷子,夹起烤鸭囫囵地吃进口中,一滴酱汁掉在了雪白的盘子上。
丘局长摇摇头:“要拿起来吃才地道。”
沈若臻眉梢轻纵,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嫌恶:“我怕脏了我的手。”
丘局长一顿,随后兴味盎然地笑起来,晃动着酒杯说:“那可如何是好,在下馋得很,能否劳烦沈经理帮我卷一只?”
窗外覆雪的街上,一辆汽车急急刹停,复华银行的襄理被人扭着双手丢了下来。
沈若臻脸色晦暗,一声不吭地从椅中起身,他学着服务生的做法卷了一只烤鸭,放进丘局长的餐碟。
丘局长咬了一口,说:“脆皮太少,不够香。”
沈若臻卷了第二只,丘局长说:“葱丝放多了,喧宾夺主。”
沈若臻卷了第三只。
丘局长吃完咽下,道:“沈经理真是能屈能伸,我很欣赏,可惜物资你带不回去。”
沈若臻说:“我以为物归原主乃天经地义,是我天真了。”
“没办法。”
丘局长言辞恳切,实则句句威胁,“当下的时局,北平也很紧张,饿狼咬了肉怎么肯松嘴?不但物资你带不走,倘若再不依不饶,你和外面那个襄理也未必走得出皇城根儿。”
沈若臻洗净了满手油腻,从餐厅出来,正是隆冬时节,寒风吹干手心手背的水珠,刺骨的疼。
高官如无赖,在里面佳肴美酒,外面凄风残雪,不知道多少条人命因为一被扣押侵吞的物资成了冻死骨。
襄理蜷缩着肩膀迎上来,心酸地问:“总经理,我们怎么办?”
沈若臻说:“回吧。”
襄理担心道:“回去怎么交代啊……”
沈若臻呼出一口白气,转身踏雪而行,心灰意冷间隐隐萌生了的念头:“我会再想办法,此路不通,那就另寻出路。”
酒香扑鼻,楚识琛回过神,服务生走来帮他斟满了一盅。
片好的烤鸭送上桌,他关于北平的记忆里,抛却不愉快的,便只剩那一口香喷喷的烤鸭。
楚识琛端起酒盅,喝了个精光。
这顿饭吃了很久,双方就会议内容交换看法,各有保留,互相试探。
下午没有其他安排,吃完就回酒店了,项明章在席间就注意到楚识琛有些不集中,加上一路不寻常的沉默,他以为是喝了酒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