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旺八噎住,优秀党员,还是副厂长,那可不好办,没想到这小会计还真是牙尖嘴利。对于一个几乎没铩羽过的人,现在这种状况挺不好受,社员和小将们全都眼巴巴看着,等着他要回句啥呢,可除了无能狂怒,他居然屁也放不出一个。
“主席尚且说自个儿‘有个原则,遇事不怒,基本吃素,多多散步,劳逸适度’【2】,你怎么就怒成这样了呢?你看看你那屎肚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民脂民膏,主席尚且基本吃素,你比他老人家吃得还好,你哪来的脸说你艰苦奋斗!我看你就是好逸恶劳偷奸耍滑不干人事!”
字正腔圆,声音又大又清脆,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安然保证让所有人都能听清,她就是要让这些穷苦的,挣扎在温饱线下的人看看,他们跟着革命,跟着“造反”
,造得肚子都吃不饱了,带领他们的的人却吃得满脑肥肠,他们图什么!
尤其那刘向群,瘦巴巴一小伙子,两条大腿捆一起还没人司旺八一只胳膊粗,人倒是长得不赖,眉清目秀的,就是脸太黄,黄里还泛着青,像个放了三个月即将要芽的瘦土豆。
安然指着他说:“刘向群同志,你高中毕业几年了?”
“三年。”
“那我问你,你现在哪儿上班,什么单位?”
哪有啥工作单位啊,这些人都是高中时期就是红卫冰主力军,毕业也不插队,被司旺八纠集着斗天斗地,东家混两顿,西家混一餐,别说工作,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看,说不出来了吧,你们一个个年轻力壮不参加劳动,不事生产,祖国缺什么你们知道吗?”
大家都不说话,只有司旺八还梗着脖子,呼噜呼噜癞蛤蟆似的喘气。
“国家不缺跳梁小丑,缺的是粮食,是钢铁,是纺织品,是汽车,是坦克,你们这么一天天斗这个整那个的你们是能给国家整来粮食还是钢铁,啊?”
青年们垂下了他们骄傲的头颅。
这两年大环境以肉眼可见的度在好转,全社会已经从革命的疯狂中清醒过来,该干嘛都干嘛去了,就他们,其实人之初性本善,他们也知道这样做好像不对,要真是坏分子也就罢了,可副会长支使他们斗的,都是些什么人?教师、医生、公安、工人,任何一个放在外头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你们想过没有,你们吃着国家提供的粮食,干着阻碍国家前进的事,你们配吗?”
安然直接骂了一句,“小小年纪,都给我该干嘛干嘛去,有力气使不完是吗?是国家让你们吃太饱了吗?”
对不起,她实在是气死了!要是将来小猫蛋敢玩这些她打断她的腿腿。
社员们只知道安会计泼辣,但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泼到这程度,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斗天会都敢骂,骂个狗血淋头,骂到不敢回嘴。
姜书记悄悄抹了抹眼睛,这么多年啊,终于有人敢这么骂了,骂出他的心里话。
眼看着自己来了半天啥也没办成,司旺八眼珠子一动,忽然想起何宝花说的,这个安然是城里来的,细皮嫩肉吃不了苦,经常逃避劳动……“安然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别人是先礼后兵,他是硬的行不通那就软的,而在安然看来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怂包蛋一个吗?
对怂包蛋,就要趁胜追击,一压到底,搞到他破防:“有事在这儿说就是,孤男寡女进一个屋想像什么话,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众人大笑。
司旺八冷哼一声,小声说:“你很想回城吧,如果我没记错你原先可是非农户口,还是效益最好的阳三棉,我有办法把你弄回去,只要……”
啥叫循循善诱,这就是。
这年代,多少人做梦都想农转非,而安然能转回去不仅她自个儿受益,以后小猫蛋上户口也是随妈的。他原本以为,安然必将感激涕淋,然后他就正好提出……
这不,安然居然对着他浅浅的笑了笑,司旺八整个人仿佛触电一般怔住。他正值壮年,天天面对着四五十岁的老妻,现在忽然看见个漂亮的,鲜活的,仿佛带刺玫瑰一样的女人,他整个人都傻了。
忽然,安然眼睛一亮,大声道:“妇女同志们咱们快谢谢司会长,掌声响起来。”
大家不明所以,但都听安然的话听习惯了,一经带头,院里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把个司旺八捧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听说咱们的妇女不辞辛苦的开垦荒地,司会长大为震动,刚刚司会长主动要求带着斗天会的小将们帮咱们开荒,不开出三十亩地他和兄弟们绝不离开,他势要将自己青春的汗水挥洒在咱们小海燕的土地上。”
啥?给开荒啊!
陈大娘鸭蛋妈为的妇女们高兴疯了,她们正愁没劳动力开荒,瞌睡居然就有人送枕头来,一个个高兴得脸色涨红,双眼冒光,看着他们不是人见人恨的红小将,而是送温暖的八路军啊。
快乐是会传染的,斗天会的小将们再怎么争强好斗,那也是一群孩子,看着一群跟他们母亲姐姐差不多年纪的妇女流下开心的泪水,他们也被感染到,不管不顾的鼓掌,司会长实在是太好啦!
于是,铺天盖地的掌声淹没了司旺八,当着这么多人,他“说出来的话”
还能反悔吗?
安然指着后山,“咱们队土地少,吃不饱,要是能有你们加入,帮他们吃饱饭,主席老人家在京市知道也会感谢你们,这样的你们是人民的好卫兵,好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