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夜色如墨,将那盏孤灯衬托得越明亮而深远。
崔沁坐在门槛上回忆着与慕月笙的点点滴滴。
宝山寺下,他似天降谪仙,如一束光照入她的眼底,耀眼而温润的闯入她狭窄的心房。
她承认,她一眼就心动。
他成为她生命里唯一的信念。
她那么努力地读书,习字,画画,只想一点点朝他靠近。
再后来,他与裴音大婚,她再爱慕他,便是有些可耻,遂逼着自己不去想他,心如止水,却又因容貌太过,被人觊觎,疲于应付。
嫁给他后,年少的暗恋终于成真,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他,甚至是卑微地讨好。
她一直以为她可以去接受裴音,能认清自己是继妻的位置,却现真正的爱是独享,是独占,她不想与别人分享他。
夜越深,黝黑的苍穹如同张开巨大的口,要吞没人间的一切。
她从辰时初刻,等到子时。
头顶那盏孤灯,也从明亮到终于燃尽,只留下一点点火星子。
火光彻底消灭后,崔沁纤细的身影被黑暗给吞没,心也如同灯火,一点点归于沉寂,直到变成灰烬。
她想起希玉灵离开最初那半年,她也常坐在崔府门前那个小石狮子上,朝南边方向翘以待,她总是盼望着,有朝一日,希玉灵的身影能从那里出现。
直到半年后,她得知真相,才彻底死心。
等待的滋味,她尝够了。
崔沁僵硬着身子,麻木地撑着门框站了起来,缓缓朝犀水阁步去。
万籁俱寂,黑夜浓稠。
犀水阁两侧皆是密林,森幽寂静,林间小道草木葳蕤,偏偏她的心一片荒芜。
她到了犀水阁侧边的小巷,步入廊芜,往前便可折去犀水阁院门。
不想,这个时候,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听到蓝青的嗓音,
“三爷,太傅这临终遗言可怎么办。”
崔沁听到这里,身子蓦地贴住墙壁,一动不动。
传来慕月笙沉吟的话声,
“裴音师妹遗言不入祠堂,偏偏太傅却提这个要求”
慕月笙按着眉心啧了一声。
现在裴音的牌位被供奉在城外香山寺,裴家人时常去祭扫,他也偶尔去探望,就连棺木都是单独立冢,太傅却在弥留之际拉着他的手,要他将裴音入慕家祠堂。
蓝青斟酌着道,“郡主那边肯定是不答应的,再者,夫人心里怕是也会有想法”
语气是阻止的意思。
原先没娶新妇入门,蓝青不会拦着慕月笙,可如今得了一门娇妻,二人又恩爱缠绵,这个时候将裴音牌位入祠堂,肯定会伤与崔沁的情分。
慕月笙正要说什么,忽的瞧见一道月白的身影从廊后走了过来。
只见崔沁双手覆在腹前,一袭月白绣红梅的迤地长裙铺在她脚下,将那秀逸的身形衬得越高挑,她平静地望着他,琉璃般的眸子格外的清澈,神色也异常淡,淡到几乎瞧不见任何情绪。
慕月笙对上她无双的眸眼,微的愣神,“你怎么还没睡”
听到这句话,崔沁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痴痴望着面前的男人,一袭湛蓝暗纹的长衫,立在门口灯芒下,被一团光影给笼罩住,端得是清隽无双,灼灼仙姿,皎皎明月。
依然还是她喜欢的样子。
但她已经累了,不想再垫着脚去够,大概她这辈子都够不着他。
崔沁浅浅一笑,笑意不及眼底,眸子疲惫垂下,
“你回来就好。”
然后转身,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她就不再犹豫。
慕月笙心事重重,虽是看出崔沁情绪不对,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先一步跨入犀水阁,暗想待事情妥当再去哄崔沁。
蓝青等崔沁离开后,忽的想起什么,忙不迭跟着慕月笙上了廊芜,
“爷,今日好像是夫人的生辰”
慕月笙猛地想起什么,回头觑了蓝青一眼,心底募的揪起,那夜二人亲密无间时,她曾说七夕是她生辰,叫他早些回来陪她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