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马桶边站定,正畅快着,桶中积累数日的液体,他没心思倾倒,现在水位过高,竟泼溅了些许在裤腿上,又让他烦躁不已。
提上裤子出来,他又听见了隐隐传来的欢声笑语,心中厌恶至极,低头在墙根处寻了点泥块,不管不顾地朝声音来源扔了过去。
泥块越过围墙,没入了夜色中,消失不见,墙那边的热闹声戛然而止。
莫不是砸到人了?郑二一惊,方才他只是泄愤,没考虑那么多,但黑灯瞎火的谁能知道是他,火光电石间,他已经想好了若是有人找上门来,他该用什么说辞敷衍推诿。
郑二耸耸肩,无所谓地朝房内走去,行了两步,却生生停住了脚,一个现使得他头皮几乎炸开。
墙那边,不就是除夕夜被灭门的那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蛮应景的,毕竟正好元宵!祝大家元宵快乐!
第31章元日(下)
郑二口舌干,头顶冒汗,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他多年经商在外,见识足够,那些厉鬼报仇的故事听闻了不少,很相信鬼神之说,不由得当下就已开始恐惧,难道是隔壁惨死的四口冤魂来索命?
鬼怕恶人……
郑二咬咬牙,胆边升起邪火:当年就不怕你牛家,现在你们全成鬼了,我就怕了不成。要索命也该找吴恒,找我郑二做什么!
他挽起袖子,朝脚边吐了口唾沫,怒气冲冲地转身,两步走到隔壁院门外,抬起脚就踹:“装什么呢!老子不怕你!”
这一踹的力,却并未落到实处,脚刚刚碰上去,门便吱啦一声开了。
郑二好不容易积攒的气势登时就泄了一半。
看着黑黢黢的门洞,他心一横,还是朝里走了去,暗淡月色下,根本看不清什么,只能隐约瞧见屋脊房檐的轮廓,轮廓如兽脊,黑洞洞的门户像眼睛,这栋宅院如同一只兽类,在静静地窥伺闯来的陌生人。
郑二咽了一口唾沫,后悔来得莽撞,没带照明的物事。好在,在黑暗里多呆会儿也能适应光线,他渐渐看清了周遭。
院子空荡荡的,没种什么花木,也没摆什么石磨……方才让他提心吊胆的热闹声再也没有响起,难道真是自己听错了?郑二眯起眼,打量着周围,心里盘算起来,不知牛家还有什么亲眷,他们过世后,这处房屋该如何处置呢……
商人的精明让他几个思绪间便有了些想法,度量间,他紧张的心放松下来。什么冤魂厉鬼的!左右不过白骨几具,能把他这阳刚之气的大男人怎么着,还不是只能任他在家里踩来踩去,没准儿……这屋子最后还有他的份。
郑二在院里踱来踱去,越觉得自己只是小题大做,不由得嗤笑了自己两声。他抬头看了看堂屋虚掩着的门,犹豫了几番,到底还是没敢往里进。
哼,不是他害怕,是担心看到什么没处理干净的血迹,大过年平添晦气!
郑二一甩袖子,转身就往院门口走,行了两步,却感觉脚下有些异样,似乎有踩到狗屎般的黏糊劲儿,他抬起脚,皱着眉往脚底看,果然有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咒骂一声,想找个石头墙砖之类的蹭掉,往周边地上一看,却现地上不知何时,全是一团团斑驳的暗色秽物。
这,这是什么?地上一直都有吗?还是方才太黑,自己没看清楚?郑二有些茫然。
他蹲下身子,去瞧自己脚边的一滩,仍辨不出那是什么,凑近了再看,隐约有腥味,并不是狗屎之类的臭味……
他用脚尖踢了踢,那团东西被踢翻,露出底下那面,似乎是个黑有白的物事。
那是一只眼睛。
“嘶——”
清清捂住手指,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刚刚她正往锅里下元宵,一个手抖,元宵溅起沸水,泼到了她手上。
裴远时用碗盛了些凉水,放在灶台上:“把手放进去泡泡,会舒服些。”
清清依言照做,从水缸中取来的水冰冰凉凉,手指的灼痛感即刻便减轻了许多。
裴远时观察着她的神色:“师姐今晚一直心不在焉,是因为那个吴恒吗?”
清清突然觉得头上有点痒,想伸手挠,但一只手在水里,一只手全是面粉,只能生生忍受,她颇有些龇牙咧嘴地道:“是……也不是,我的‘唤归’一直没有反馈,他似乎还没有什么动作。我只是在想师父如今在哪处呢。”
裴远时道:“师父临走时,说要去西昆仑,如今过了十五天,应当才到须节山地界吧。”
清清想挠痒而不得,正十分难耐,闻言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竟知道须节山?”
裴远时说:“我从前也读过几本书,师姐不必如此惊讶。”
清清赔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世人大多知道昆仑,却很少有知道须节的,毕竟你不是道家中人……”
裴远时问:“师姐便是道家中人吗?”
她不悦道:“为何如此问?是嫌我不够厉害?”
裴远时摇摇头,他看着她,颇为认真地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清清被问得愣,她呆呆地看着裴远时望向她的眼睛,它们沉静得像夜晚的潭水,昏黄灯火下,又有晨星般的亮泽。
她打哈哈:“你看我身上穿的道袍,外面“小霜观”
的牌匾,还有我使的那些道术,我怎么就不是道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