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宅院中,今日的热闹不比以前,丫鬟家仆们都换上了新装。穿红戴绿,头扎纸花,尽是将自己的容貌和光鲜展示。
车夫们喂养着马儿,有给马儿刷洗身体的,有给马儿喂食草的。他们看着进进出出的丫头们,将一盆温水泼在马儿身上,刷着马身笑道:“这个个都成了大小姐,穿的也忒好看。怎么,今个儿是发了钱?”
“许是公子少爷选妃呢,正准备挑好看的。打扮好点做个姨太太,说不准就攀上了富贵呢。”
一人话说完,其余几人皆是大笑。引得往来的丫鬟不满,边上有暴脾气的妇人就站出来横眉骂道:“几个糠糟子的老东西,就知道在这里烂舌头。不好好干你们的活,小心撕烂你们的嘴。”
这妇人凶悍的很,车夫们也不敢惹。赔面送笑,等这妇人走后才小声论着:“凶得很捏,家中汉子迟早弃了她。”
只是此话也就敢在人后,于面前无人敢言。
那妇人骂了车夫们一顿,端着东西就走进宅院内。见几个丫头从楼上下来,便是迎面笑问道:“三少爷可醒了?”
“醒了,正在楼上看书。”
“好,你们去忙吧。我去给少爷送东西。”
妇人扭着腰徐徐上了楼,走至房前轻轻敲响房门:“三少爷。”
“进来吧。”
屋内传来少年稚嫩的声音,妇人言笑推开房间的门,走进去就看到一位穿着白衣的少年正在桌前画着东西。
他神色专注,手上笔锋稳健。于纸上书写行云流水,颇有几分风范。
妇人是看不懂这字如何,只是觉得写的真好看。就朝少年献宝般的笑道:“三少爷这手字,可真是继承了老爷的优良。我这妇道人家看着都觉得好看,跟画儿一样。”
“李妈妈说笑了,不知寻来我这里有何事?”
李道玄听着妇人的话,有几分无奈。
像李妈妈这样四五十岁的妇人,平日里就喜欢硬吹。他画个符都能说成山水意境画,堪比唐宋八大家。练个武都要被唤作是武状元,当真是叫人绷不住。
“前些日不是老爷让我们给少爷收集这牛眼泪嘛,这活儿管家就交给我们家了。这收集完了就给少爷送来,想着少爷肯定是要急用。”
李妈妈陪笑着,眼睛朝屋中乱看,这目光一会儿放在银器上,又一会儿看向那柜台上的贵重之物。
();() 悄步在房间里环绕一圈,很自然的伸手摸着屋中的摆设,嘴中还发出啧啧的声音,不停地夸着李家富贵:“还是少爷福气厚实,哪像我们家。别说这些金啊银啊,就连木柜子都没几个。空旷的都能蹦耗子了。”
看到妇人这些动作,李道玄不由得皱起眉头,他向来不太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但也知道像李妈妈这样的村中妇人平日都爱占些小便宜。登门拜访时总会瞅着家中情况,若是人多就老实,人少点就有些歪心思。
虽然这种人没多大坏心思,纯属爱占小便宜。若是喊他们帮忙也多半会来,对做坏事的也是深恶痛绝。只是这小偷小摸的毛病总是改不掉,也就不大招人喜欢。
李妈妈算是李家的远方亲戚,她家老爷子和李老爷的爷爷是兄弟。不过在多年前就分了家,现在都快过去近百年。
只是看着李家致富,所以就借着亲戚的名义上门求事。这般人村中也不好推辞,若是太过了会招村中老人责骂。
李老爷挣个名声,对于这些亲戚就算是花个小钱打发了。寻常时候都住金陵,少有回来常住的时日。
李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将抱着的青花瓷瓶放在桌上,看着李道玄推笑道:“三少爷,我就将这牛眼泪放这儿了,你等会儿空闲了就看看。”
“嗯。”
李道玄点头应声,丝毫没注意到这妇人巧手妙用,从桌上顺走几张白符。
“三少爷,那我就回去了。有空就来我家玩,你大山叔昨日去山中猎了头野猪,可大了呢。”
妇人离开,李道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只觉这乡村亲戚往来麻烦,总有各异的人。
再看向自己写的东西,他露出满意的神色。倒也不为其他,主要是字进步了很多,很难想象数个月前他还是个连毛笔都拿不稳的小子。
毕竟后世不需要用毛笔来写字,写毛笔字也就成了陶冶情操的事。
昨天回来后,他就躺在床上睡了一整天。整个人又累又渴,肉体和精神都不大舒适。
倒头就睡,可把李老爷给吓坏了,还特意给他找来大夫看病。最后大夫得出令郎身体健硕,脉象强劲有力,只不过是精神疲倦,所以需要多加休息。
听到这话后,李老爷也就放心了很多。
();() 而李道玄是睡到傍晚才醒,醒来后腹中饥饿,吃了好些粥食才缓过来。
又与李老爷说事,便得知李老爷和余下两位老财主都是被送到了李家村的村口。那时候是丑时二刻,老爷子和大公子一脸狼狈的回来还是吓到了不少人。
等老爷子将事情叙说一遍,可是把李夫人给急坏了。毕竟自己小儿子还在那里,也不知道安危。
于是一家人寝食难安的坐了一夜,等到李道玄敲门回来的时候才安下心来。
“你娘急的老毛病都犯了,还责骂我为什么将你丢下。”
李老爷朝李道玄大吐苦水,说自己回来后有多委屈。李夫人觉得他作为人父,居然抛弃自己的孩子擅自跑了回来,当真是没有人性。
李老爷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这事也太过魔幻,任谁三言两语都难说明白。最后还是大哥李明达安抚了一顿,李夫人这才情绪舒缓了不少。
李道玄又简单寻问王家的事,李老爷沉默片刻后道:“王家的事也说不清,官差来说被太平贼拉去了四十九人,逃回来就咱家和另外两家总计五人,死了四十四个。多是江宁或周边的商贾,家中都颇有财力。”
“那些大人老爷们一个没动,就睡在了王家院子里。醒来后就知道事情不对,这事闹得整个金陵高官们都知道。两江总督都被惊动了,下令要彻查王家一事。”
“想想去了王家多少人,怎么可能就这么了事。何况还涉及到了太平贼人。听说王家后院有口缸,缸里装了个人彘。都认不清他的长相,也没人知道他是谁。最后被人倒出来,里面都是屎尿。”
“那王家的老爷和大公子也都失踪了,大抵是因为通了贼人不敢继续在家中呆着,现在满大街正找着他们呢。”
“王家老太爷都因为这事变得痴呆,现在说话都说不清楚。唉,这都是什么祸事,当真是叫人看不明白。好好的王家,就这么成了通贼的。”
李老爷说完后,李道玄就将那人彘是王老爷的事实告诉他。在听完这事的真相后,李老爷也是沉默了很久。
等李道玄吃完饭准备练功时,李老爷找上来说道:“等你回观里去时,我与你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