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信一挥衣袖,差点打翻面前茶碗:“朕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人一棍子打死的糊涂虫,但是你们两个,纵容王瑛在蜀州任性胡为,连他与南朔谍子勾搭成奸,也装聋作哑,莫非你们的结义之情,要大过朕的君臣之义?”
吴恙、刘先二人汗出如浆,磕头如捣蒜,很快地面上便出现了斑斑血迹。
嘉信吐出一口气,胸中郁郁消散不少,他沉声道:“别磕了,朕可闻不惯血腥气。”
二人闻言,立刻停了下来,只是额头死死贴住地面,不敢抬头。
嘉信闭上眼睛,问道:“你们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置王瑛?”
吴恙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任由血水顺着额头淌下,说道:“回陛下,王瑛勾结外敌,刺杀当朝一品军侯,罪无可恕,按大雍律,夷族!”
刘先猛的颤抖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嘉信不易察觉眯了眯眼:“夷族啊,朕记得王瑛好像是个私生子,他的生父是谁,可曾对你们说起过?”
吴恙毫不犹豫道:“陛下,据王瑛亲口说的,他的生父,正是大雍漳州牧王卓!”
刘先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嘉信哦了一声:“是吗?若他真的如你所说,是王卓的私生子,那岂不是要朕杀尽王家满门?王卓在任期间,兢兢业业,造福一方,就因为这么个私生子,便满门死绝,恐怕会引起庙堂震动。”
吴恙闭口不言。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想说:“功过不能相抵。”
但是他不敢。
一旦说出口,等于把这个难题抛给了陛下。
嘉信略做沉吟,直接问了一个新问题:“冠军侯与齐王、燕王感情深厚,你们觉得,朕应不应该将冠军侯遇袭重伤的消息,告诉他们二人?”
吴恙刚准备回话,猛然想起西北边境凉朝已经和戎族会师,不日就会南下。而齐王,则是前几日刚刚被元朝谍子刺杀过。
如何是好。
刘先猛然抬头,看着嘉信,咬牙道:“臣以为,手足之情乃人伦纲常,况且陛下乃一国之君,行事光明坦荡,何需遮遮掩掩?”
嘉信一愣,继而大笑起来:“光明坦荡?这话你自己信吗?”
说罢,他朝着袁功点了点头。袁功立刻转身出殿,须臾之间便端着两杯酒走了进来。
嘉信看着从始至终从容不迫的叶青槐,脸上第一次闪过阴霾。
“难得见到叶卿如此安分守己,一言不,莫非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叶青槐挺直腰身,恭敬道:“臣往日行事孟浪,忘了臣子本分,还请陛下恕罪。”
嘉信扯了扯嘴角:“叶卿言重了,你替朕掌管,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何罪之有?”
叶青槐自嘲一笑:“臣蒙陛下圣眷,本应肝脑涂地,以报天恩。却挟恩自重,不守本分。妄议朝政,揣摩圣意。若不是陛下胸襟似海,臣岂能苟延残喘活到今日?臣请陛下降罪!”
嘉信眼神晦暗不明:“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蜀州之事,你有何话说?”
叶青槐在看到袁功端来两杯酒的那一刻,便已心知肚明。他苦涩一笑,说道:“臣轻忽大意,连情报真假都没能分辨出来,致使吴恙、刘先二人错误估计形势,冠军侯遭外敌暗算,重伤濒死,误了大事。臣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