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赵鞅看向女叔宽,点头表示敬佩肯定。
“将军不会。”
女叔宽说道:“将军身旁有高人指点,就算有冲动之心,也未必会付诸行动。”
“哎——”
赵鞅站起身,来到窗边,看向远山,“周舍、尹铎、蔡墨都各有其长,能听其用,守职安分,屡有建言。不过,我最挂念的还是师傅。”
转眼间,董安于任郡守已近七年,中间曾回绛都省亲一次,匆匆又去。
“董大夫与赵将军,亦师亦友,情义比同父子。他一去多年,山高路远,难得会面,将军想念也是在所难免。”
“如果师傅在,定能告诉我,煽动君主的到底是谁。”
赵鞅的表情转为严肃,语气严厉起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将军何必如此执着?”
女叔宽走到赵鞅身旁,抬望眼,一只小鸟扑簌着翅膀,在枝头停息,东张西望。
“不,这不是执着。”
赵鞅侧过头,紧盯女叔宽,“公室已羸弱至此,羊舌氏、祁氏是为数不多有职分有封地的公室大族。倘若遭遇不幸,难以想象将来公族会是何景况。”
“公室衰落已是定局,无人能够挽回颓势。”
女叔宽语重心长的说道:“将军已尽力,只要问心于愧即可。若是查出真相,是熟识者所为,莫不是要割席断交?”
“大夫是不是知道背后的隐情?”
赵鞅一脸狐疑,女叔宽话中有话引起了他的警觉。
女叔宽眨眨眼,把眼光调转看向枝头,两只小鸟正在打闹。他低下头,好一会儿才说道:“将军不必多疑,在下只是打个比方。许多时候,知道真相比一无所知更痛苦。”
“说的是。”
关于这一点,赵鞅不得不认同。“父亲曾对我提起,得知赵家被抄家灭门的真相时,爷爷甚至离家出走了。”
“真相是一把双刃剑。未得之前,冥思苦想,得到之后,寝食难安。”
女叔宽感慨道:“当年那件惨案,在下也听先父说过。老将军的一生,尤其是少年时期,可谓相当艰难。幸好,老天有眼,他忍辱负重,终于得偿所愿。”
“假若不知真相,还能自怜自伤。偏偏最亲的人是始作俑者,有仇不能报,却又无法释然,饱受双重煎熬,实在非常人所能忍受。”
赵鞅陷入对往事的追忆,“那时我三四岁,爷爷整日陪着我疯跑,给我讲故事,慈爱的对着我笑。现在想来,他的一生,定是积累了许多愁,待到年老才能释放。”
“真相或许伤人,但是我们还是会追求真相。毕竟,真相落地,心才踏实。”
女叔宽说道:“老将军为了真相一定饱受折磨,但是他一定不会后悔得知真相。”
“我不知道面临同样的惨剧,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耐抵御。比如这一次——”
赵鞅看着女叔宽,一字一句道:“假如,真的与我预感的一致,我该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解决。要么决裂,要么抛开一切,当作什么事都没生。”
女叔宽回看赵鞅,“千般设想总是隔靴搔痒,直面之日才是抉择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