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风明知故问:“这是地牢的第二层?”
“官府无法收押的穷凶极恶之徒,”
段无痕左手搭着剑柄,语调越低沉,“会被带进段家地牢。”
他刚讲完,近旁一座黑屋内,传来铁链绞索的重响。
段无痕早就习以为常:“这儿关着魔教歃血堂的堂主。他当年在荣信村,杀光了所有村民,喝人血,吃人肉,只为练功。”
卫凌风久久站定于黑屋门口:“你们不怕他跑出来?”
段无痕悄无声息地靠近,应道:“他被穿了琵琶骨,挑断手筋和脚筋,锁链是千年玄铁。”
卫凌风做了一个“砍”
的手势:“屠戮百姓的恶鬼,留在世上有何用?”
段无痕与他对视,内功传音道:魔教每年都派人来救他。
卫凌风立刻会意。名门正派的长老们认为,私下囚禁这帮凶徒,可以震慑魔教,惩恶扬善。毕竟,一个人常年被关押在深幽的密室中,要比直接赴死……痛苦煎熬得多。
卫凌风不再追问。他往前走,踏过台阶,直至最后一间密室。
卫凌风敲响了铁门,双眼对上苏红叶的仇视。
苏红叶遭受的待遇,远比魔教恶徒好多了。他的房间相对整洁,床铺上还有棉被和枕巾,他没被人挑断手筋和脚筋,身边摆着一节装水的竹筒和一份尚有余温的荷叶饭。
段无痕解开铁锁,卫凌风跟着他进门。
苏红叶瞳眸一缩,表情极度狰狞,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畜生!”
他毫无顾忌地痛骂:“你们两个畜生!”
卫凌风为了救人,便在苏红叶身上试毒,解毒,反复十三次,间隔极短,剂量极大。饶是苏红叶不愿在敌人面前露怯,这一日的倒霉光景,也让他痛得哭爹喊娘,屎尿齐下。
他这一辈子,还不曾如此狼狈。
他对卫凌风说:“混账,有种便杀了我!只要我不死,总有一天,我会把我经受的苦,千般万般地回报给你!”
卫凌风从袖中取出一块破布,其上扎满一排银针。段无痕先给苏红叶点穴,将他扔到床上,卫凌风再剥开他的外衣,顺其自然地下针。
卫凌风说:“荒谬!你想杀两个人,我只是用你试药。江湖规矩,你不仅不该找我报仇,还倒欠我一条命。”
他一共用了十三根银针,扎在苏红叶奇经八脉的气门处,那强烈的痛苦无异于剥皮断骨。卫凌风还说:“花蕾散是绝户的剧毒,融化病人的五脏六腑。你下毒的时候,没想过有人会回报你?”
他抬手翻过苏红叶的身躯,只见苏红叶背后的脓疮尽数破裂,伤口停止渗血。
段无痕打量密室的四周,忽然问道:“苏红叶,你为何下毒杀人?”
苏红叶正在气头上,咆哮道:“我要你们都去死!阴毒的杂碎,不配活着!”
卫凌风未被激怒。他握着苏红叶的手腕,蓦地怅然道:“听闻五毒派的长老重金悬赏你的人头。你在这世上,无亲人,无密友,无门派,无归家……苏红叶,你配不配活着?”
苏红叶憋气,沉静半晌,呕出一口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抽空画一张各门各派分布的地图
第26章渊源
从地牢出来时,天幕漆黑,星盏漫空。卫凌风在花园里多走了几步路,像是偷闲散心。
附近的亭台临水而建,翠竹菁葱,灯光犹亮。
段无痕站在卫凌风的背后,旁观他捡起一块石子,扔向远方,那石头在湖面连跳几次,最终无声地沉入水底。
卫凌风似乎知道段无痕正在看他。他对段无痕说:“你也来试试。”
段无痕却道:“无聊。”
卫凌风直接将一块石头递给他。
段无痕随手一挥,石子如疾风般飞驰,擦着水面,蹦跃无数次,彻底搅碎了月影星光。
卫凌风称赞道:“段少侠内功深湛。”
卫凌风照例穿着白色的宽松长袍,仪容干净整洁,清逸俊美不似凡人。但是,倘若仔细观察,不难现他的衣裳料子都很粗糙,周身无佩剑、无暗器,哪怕普通门派的大弟子也不至于这般潦倒。
四周一片沉寂时,段无痕直言不讳道:“迄今为止,你不该在我面前装样子。”
卫凌风依旧悠然:“装什么样子?”
段无痕拂开一根挡在眼前的树枝:“你总说自己不会武功,毫无内力。”
他转身朝向卫凌风。他每往前走一步,卫凌风就往后退一步。终于,段无痕丧失耐心,长剑出鞘,刹那间风声四起,横扫千军如卷席,天地内的一切杂音都被藏匿。
这是卫凌风第一次见到段无痕拔剑。
段无痕的剑气极为刚猛凌厉,收放自如。他对卫凌风步步紧逼:“要么跟我说实话,要么死在我的剑下。”
近旁的楼台雕栏玉砌,被暴涨的剑风冲击,隐有丝丝缕缕的裂纹。卫凌风定睛一看,那裂纹又无踪可循了。他疑心段无痕的剑法早已出神入化,无论如何,他不能也不该正面回应。
但是段无痕势不可挡。他劈剑而向,一如劲雷捶地,狂风倒灌,他的决心不可动摇,铁定要试出卫凌风的深浅。
卫凌风叹道:“我的武功高不高强,与你何干呢?”
他与段无痕的间隔仅有六尺。
藤萝掩映屋檐,凋零于台阶前。卫凌风踩着一束落地的藤萝,转瞬避开段无痕的锋芒,但他的衣袍被切掉了一角,剑气将那块布料碾为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