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峤顿时了然。
程中北,白大将军手下大名鼎鼎的部下,为人爽直,景旭曾与和峤提过他这个二伯叔自幼便最是疼爱嘉歆,一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先紧着她的。
和峤见程中北这般爽快的自报家门,且是嘉歆表亲,自然不会矫情推阻,正要开口时稍顿了顿,才道:“晚辈和峤,一介白身。”
程中北闻言微惊,神色莫名的看着眼前不闪不避含笑的和峤,虽看似有伤在身,却不卑不亢,沉着冷静,霎时了然了他的身份。他在京都自然早早得知国公府世子身亡的消息,但此时听和峤自称一介白身,心中明白其中定是另有隐情。
他虽心有疑惑,却不多言打探,正要离开时,询问了一句:“若是有何需要且直说罢。你身份不便,护你一道回城恐怕有些困难,但是留几个人护送你离开京郊还是能做到的。”
和峤但笑不语,微微摇头,行了个拱手礼以表谢意。
程中北见状,也不强求,释然道:“我看你的样子,也不仅是在等我们。”
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和峤,转身离去。
和峤见他往嘉歆藏身的方向去了,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继而又随意的坐下,拨弄着火堆。
墨台不解,“公子,为何拒绝?若是叫那几队人马找上来,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未必能逃走。”
公子真的如那将军所言在等人吗?
和峤仿佛听到了墨台心中的疑惑,轻声道:“然,我在等人。一别几年,我也该面对事实了,瞒不住他的。”
墨台听的迷糊,却又有点明白,仍是不解:“可公子已然不是国公府世子了。”
“怎么能肯定寻来的就是那人派来的?若是今日白日的黑衣人先到该怎么是好?”
墨台已经明白公子觉得时机已到,想要借此机会与从前一避数年的人说个清楚。公子笃定那人会派人来寻他,是以安顿好嘉歆小姐的去处,确保她无虞,才放心的在此等候那人派来的人马。
可公子重伤在身,若是先来的不是那人派来的人马,到那时该如何是好呢?
和峤轻笑,仍是那句话,“无论如何,都瞒不住他的。”
除非,和峤此人真的不在人世了。
不然,凭借那人通天彻地的手段,再怎么瞒天过海的花招也不能将国公府世子和峤这个身份彻彻底底的抹去。
和峤沉思,想起今日嘉歆说的一番话,又若有所思道,“而一直隐在暗中,自临燕镇起便一直欲行刺杀一事的也只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他神情莫名有些悲悯,似是思及自身触景伤情。
墨台怔愣的看着自家公子有些悲伤的神色,再不言语低了头默默的守卫在他身侧。
时间就这样在静默中流逝,接近丑时,山洞周围传来人多纷杂的脚步声。
和峤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一道人影,正是嘉歆今日与他说的黑衣人头目,成武帝身边亲信大总管王德胜。
大总管王德胜正在山洞外指挥了人四下搜寻,察觉到和峤的目光后一愣,脸上忙堆叠起层层笑容,小碎步上前,状似极欣喜道:“公子,您可算是没事了。不然,咱家都不知该如何与陛下交代啊!”
他边说着,边哎呦一声,指着和峤白衣背后的一大摊血迹,声音尖细的焦急道:“公子哎!怎么受伤了呢!陛下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多要责怪咱家了。咱家在山下早已备好了马车,可快快随咱家进宫去瞧御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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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皇宫内城。
皇宫内宣旨的小公公带着成武帝口谕来到了将军府,召嘉歆入宫。
昨日分别时,和峤应允她今日定会派人给她报平安的。是以嘉歆晨起时没有得到消息,便颇有些焦急在府门口看着有没有人来送消息。
却不曾想,没有等来和峤的人,倒是等来了成武帝的口谕。
哪知她前脚刚随着宣旨的小公公往宫中去,后脚墨砚便到了将军府守卫处说是有消息给将军府小姐。
而此时,城门口处,嘉歆正将手中的宫牌交由城门守卫验视。
守卫胡乱看了眼嘉歆递来的宫牌,便笑着双手递还给她放行。
待嘉歆走了几步远后,城门处几个守卫才窃窃私语起来。
“白侍卫可真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方才她一眼看来,我都不敢和她对视。”
“是啊,而且竟生的这般貌美。”
“上回殿试武比,我去瞧了,一手绣春刀使得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
嘉歆没有理会身后众人的议论,只单手扣在腰间刀柄上,面无表情的顺着宫道朝议政殿走去,心下暗暗思索,成武帝为何选在今日召她入宫,且……
嘉歆想起昨日匆匆一瞥的容貌,心下笃定那分明便是常在成武帝身边的大总管王德胜,他既然被她瞧见了样貌,指不定待会儿有什么阴险把式等着她。
若是待会儿碰上了慕容莹,就更是令人头大。
一炷香后,议政殿。
嘉歆只稍微一想,便有诸多烦心事绕上心头,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眼前恢弘大气的宫殿,理了理宫服衣领,正了正腰上佩刀,拾阶而上。
一直静候在议政殿门口的大总管王德胜,瞧见嘉歆后远远的便迎了上来,一甩手中拂尘,堆了笑脸道:“白大人,可算来了。陛下等您小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