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场间一触即,卫开阳垂道:“郡主三思,我们不是麒麟精锐敌手,同样的,县衙被攻破前,徐麟也未必能保您生还,若是动起手来,结果必定两败俱伤。”
卫开阳说的是事实,王焕跟他们打了这么长时间口水官司,也是在寻找破局之法。她视线越过徐麟背影,落在卫开阳握于截云剑的手上,剑身被他推出一个极微小的角度,以便出剑更快。
蓝散眸底细碎寒光微微闪烁,朝徐麟道:“提督大人杀心已定,今日你恐怕得命丧于此。可我才刚寻到仇人,不想给徐将军陪葬。”
场间起了阵风,茂树间簌声大作,徐麟背对着她,乌眸半垂,片刻后道:“今日算是见识了变脸快过翻书,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我今日非得死在这,不如你来动手。”
她轻轻眨了下眼,“毒药我有,徐将军说话算话?”
徐麟转过身,眸光直直看向她,“若是旁人,龙肝凤髓不看一眼,若是你给的,断肠毒药也吃。”
“好啊。”
蓝散取出药瓶,倒了三颗紫丸递去,徐麟径直接过,眸光在她面上落了片刻,忽弯了弯唇角,仰吞了。
紫阳丹本是解毒圣药,但为了应清平郡主之症,另添了几味活血的热毒之物,对常人反而有毒。
卫开阳深谙此节。他素知清平郡主薄情寡义,于人于事向来少有执着,但却吃软不吃硬,尤不喜被人逼迫。她既给徐麟喂了毒,如果他们行事太过,恐怕会适得其反。
是以松了截云剑,退开半步,朝王焕摇了摇头。
蓝散神色有一瞬莫名复杂,徐麟却洒然一笑:“不问我有什么遗愿吗?”
和外表活色生香、内里一片荒凉的蓝散不同,这桀骜狂人身上总是保有一种生命力,偶尔触及时的感觉就像把冰凉的双手插进漠北夏季的细沙,先让人由头到脚激灵灵打个寒颤,接着是一种无孔不入的热度,无论他纵马长枪还是镣铐加身,眸中烧着火焰还是静水深流,都不影响身上独有的蓬勃热烈。
丝和衣袂在早秋的风中微扬,她垂下眸子,“相识一场,替你留个全尸,若有未了,你且用这几日办完吧。”
“多谢。”
徐麟转身上前,手镣朝前一举,番子下意识想要抽刀,徐麟长眉微挑,眼尾睨向卫开阳。
卫开阳手腕一转,截云剑划出一道雪亮弧光,接着当当两声脆响,精铁的粗镣应声而断。
剑气吹断了徐麟飘落的两根丝,他神情淡然地扔了两截手铐,又半蹲扯断脚镣,蓝散这才看见他四肢关节皮破肉烂,不觉拢了拢眉。
那神情转瞬即逝,却落在了徐麟眼底,他忽改了主意,朝她伸手,“腿上不便,李大人借把劲。”
说着将手搭在她肩上。
“不可放虎归山!”
王焕步下高台,试图拦下二人,徐麟微侧,眸中隐有风雷之色,“本将并未认罪,何处去不得?何事做不得?”
卫开阳道:“郡主允你好死,你别不知好歹。”
“紫阳之毒无药可解,如今不过给他个好死,诸位大事已成,何必在这些琐碎小节上计较。”
蓝散见卫开阳不动,淡道:“此地动起手来,说不准先没的是谁,逼人太甚,良人亦知死搏,何况这姓徐的和温善半点边不沾。二位不过再等上五日,届时乾坤既定,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想。”
卫开阳眸光一动,五日之后,三十万都军可抵北境,届时强弱易转,确实不必非在此时和徐麟硬碰。
王焕也想到此节,一声重哼,“郡主这一走,形同徐麟同党,你可想好了?”
“大人老眼昏花不成?我明明是遭受胁迫,当了徐麟的人质。”
她侧头看徐麟,“要不徐将军善心,放我走吧。”
她语气如同儿戏,徐麟面上浮现一抹笑:“那怎么行?我还指望郡主当护身符,保我项上人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