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愁跑去徐麟帐中回话时,他哥正和徐麟商议段雄三人处置,听闻徐麟自掏腰包给李玄买粟米,都不归连叛徒都不管了,咧嘴道:“行啊老徐!我说你这石磙子二十来年不开窍,一开窍挺会疼人的。”
见徐麟不搭理他,他摩挲着胡子拉碴的下巴,自作聪明地点了点头,“以你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尿性,下这么大本,这是在鸡鸣县就得手了?”
说完转脸看都不愁,让他佐证,都不愁抓了抓鬓角,两下都不敢得罪:“将军和李大人说话,不让我听。”
“不让听就对了!”
都不归挤眉弄眼地看回徐麟,徐麟眸光不离沙盘:“满脑袋男盗女娼。”
“你俩郎才郎貌的,怎么能叫男盗女娼呢。”
都不归凑头过来,“那天你在关外遇袭,回来伤都不治就跑出去找人,我就知道有奸情。”
徐麟眼尾睨来一道凉丝丝的目光,都不归火闪身躲走,非常识相地正了脸色:“老徐老徐,说正事。”
他换了一脸严肃,却远远站在门口,随时准备跑路,“我审了段雄他们两天,大舌头和二傻子都是扛不住的,依我看,这三人只是贪生怕死,不像北川细作。”
徐麟“嗯。”
了一声,都不归奇道:“嗯是什么意思?”
徐麟不置可否,“接着审,认真审。”
都不归会意,这是要做给人看,“放心,论起刑讯,薛怀显都是我徒弟。”
说完胡萝卜粗的手指在腮边拈成兰花,嗓子一夹,开始唱:“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徐麟垂眸沙盘头也不抬,手中小旗朝门口一掷,都不归中了“暗器”
,捂着心口嘤嘤嘤地闪人了。
帐内归于平静,徐麟的眸色淡了下来。昨夜收长兴侯传信,证实那药确是紫阳丹。紫阳丹药材珍惜,向来只有宫廷制备,庆王长子明屏舛少时曾误食毒物,庆王八百里加急向太祖求药,得赐三颗,服下后人便转危为安,足见其性猛。
皇太子明屏恶微服宣州,代帝申饬庆王治军不严,圣旨措辞严厉,其后透出浓浓警告意味,朝廷不再蛰藏杀心,身份不凡的李玄此时从天都而来,不得不令人心生忌惮,然而长兴侯在信尾画蛇添足的一句“李玄无碍,不必理会。”
反让徐麟更为介怀。
这两父子关系微妙得很,大概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对。
徐麟出生时,徐广平正值盛年,为凉国公蓝英副将,彼时蓝英征战四野,掌天下兵马,徐广平每次回家都久到徐麟认不出爹,直至太祖末年凉国公全族获罪,徐广平虽被释,却削爵赋闲,好容易有了相处的机会,十四岁的徐麟却从戎到了北境。
父子俩的关系一言以蔽就是——不熟。
是以徐麟纵然觉得长兴侯有事隐瞒,却不打算传信真州再问,与其隔着五百里从他那滑不留手的老子手中抠情报,不如直接从近在咫尺的李玄本人入手。
翌日蓝散遇上下值回来的徐麟和都不归,远远见徐麟负手未牵马,玄龙骦骕寸步不离地跟在左右,她便随口朝季摇光道:“你看这人,通禽兽之性,一马一鹰训得比人还灵巧。”
季摇光不敢接这话,蓝散正非议人,忽被徐麟叫住,颇有些被抓包的心虚,态度便格外好,笑得春风化雨。
徐麟狐疑地瞥她一眼,这人眯眼笑时,眼尾被两根长睫延出狡黠,愈像只算盘打得噼啪响的狐狸,饶是没做坏事,也让人牙根痒。他挥散这怪念头,问:“脚伤好了?”
“大好了。”
蓝散顿了顿,一脸善良,“徐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