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那人眼力听力自幼便经过训练,夜视力极好,饶是睁眼瞎的全然黑暗中,仍能依稀看见身前那人侧颜,她肤廓像某种萤虫,散着微弱却润泽的柔光,平宁地栖息在夜里。他垂眸其上,适才被她无意握过的手指还沾染着她指尖水汽,徐麟下意识地捻了捻那两根手指,听见外间钱三说:“我的姑奶奶,怎么又生上气啦!”
男人哄道:“你当我乐意放着软玉温香的美人不亲近,去睡那硬板床冷被窝嘛!还不都是为了咱两的将来。如今提督亲来,正是咱们取而代之的好时机,只要你把账本偷出来,交我暗呈提督大人,借提督之手处置了那饭桶,待我当了县丞,你便是明媒正娶的县丞夫人,再不必受那肥婆姨的鸟气。”
女子哼了一声,“你最好说到做到。”
“这是自然。”
钱三一口承诺,“王大人原是兵部侍郎,正儿八经的都官,在都中时便大有清名,若非为朝廷节制庆王,岂会到这兔子不拉屎的蛮荒之地来。”
钱三见她意动,趁热打铁,“提督大人之所以把军需监管之权下放州县,是要把持住北境军的饭碗和钱袋,约束庆王,可范统却借此肥私,往小里说是下了提督的脸面,往大里说,那是坏了朝廷大计!范统这蠢猪早晚死路一条,他和大夫人死不足惜,可小亭你是无辜的呀,当初被连家送给他,委身侍奉,好的时候千恩万宠,不好的时候吊起来打……”
“别说了!”
小亭切齿,“我帮你。”
钱三信誓旦旦道:“此事若成,来日富贵你我同享。”
“先别高兴的太早。”
小亭蹙眉半晌,“范统私账不在府里,你得容我想想法子。”
钱三一拍大腿,“成!”
二人议定大事,正暗自兴奋,忽见一侧衣柜突然打开,一先一后走出两个人来。
二人惊呼间,却是把蓝散吓了一跳,只因他们赤精条条未着衣衫,直教蓝散低呼一声:“天!”
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撞上徐麟胸膛时,忽觉眼前一暗。
徐麟以手捂了她眼,抬腿将冲上来的男人踹飞在地,目冷声沉:“把衣服穿上!”
钱三翻倒在地,蜷缩着呻吟不已,半晌才哎呀哎呀地被小亭拉起来,二人以为遇到强人,不敢再动粗,手忙脚乱地穿衣衫。
蓝散眨了眨眼,“你蒙我做什么?”
徐麟被她眼睫扫得掌心微痒,乌沉的眸光微微垂着,落在她泛着些微光亮的鼻尖,“这是你能看的?”
蓝散觉得这话颇不讲道理,“你能看,我为什么不能?”
徐麟实在找不出说辞,只得道:“小孩儿不能看这些,长针眼。”
蓝散失笑,“老头儿也不能看,为老不尊。”
徐麟:“……”
说话的当空那二人已连滚带爬地穿齐,跪倒连道:“好汉饶命!房中银两器物二位好汉可自取,我等绝不报官!”
徐麟撂了手,蓝散垂眸看向二人,眉眼轻弯,和气地道:“二位无需惶恐,我乃提督参事,姓李名玄,这位是我的护卫……小徐。家仆粗鄙,适才出手无礼,还望二位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