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估计没多少人是会真相信的。
奈何还是有贝壳这样天真可爱的小丫头,相信夫人真的只是吃错药睡着了。她见抹香还要凑上前瞧,赶紧把她拉走了,免得被三公主现了她们在偷看。
纱幔垂地,后院花重金请宫廷匠师打造的金池已经完工了。
这金池以金砖铺成,每日引入活水,边沿雕的花纹都是小鱼形状,底部则雕着巨大的海滩风光,透过清水望去,当真有了几分海的感觉。
周边则摆了几十株珊瑚树,俱是三四尺高,枝条匀称,色泽嫣红,光彩夺目。
这本来是迷惑皇后用的,如今用起来倒觉得确实不错,虽奢侈了些,但一想到是给温漫用的,便觉得不足为过了。
三公主半跪在池边,用瓠瓢舀起清水,然后动作有些生涩地撩开温漫的长,一点点地帮她洗了头。
洗到一半,三公主垂眸,望着手心略有些干燥的丝,心里忽然起了淡淡的恐慌。这不过两天,温漫的满头青丝便仿佛失去水分供养般,渐趋干燥了。三公主忍不住伸手,抵着她的额头,将她幻梦般的五官细细描绘了一遍。她要守住她,不能让她干枯了。
三公主想了想,起身,去浴池的内室找了木槿叶、乌调和的香膏,又重给温漫洗了一遍。
一番下来,头次伺候人的三公主已然有些狼狈,索性四周无人,她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后拿起一把象牙梳,细致地将温漫的头梳顺了,用一条淡红丝带松松挽起。
三公主看着弄干净了的人鱼,细细端详了一番,看着看着,又难过了起来。
她所爱的人不多,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每一个被她放进心里的人,她都或尊敬或爱护着。以前,她没有能力,只是养在深宫里的小公主而已,前头有母后和兄长护着,替她遮风挡雨了十几年。原以为她能这般走下去,再选个合适的夫家,尚驸马,当个不问世事的长公主。
后来,能替她撑腰的这两个亲人都走了,父皇来找她,面色戚然地看着她,他跟她说:“父皇死后,谁会护着你?谁能护着你?”
没有了,世上再也没有谁能护着她的人了。
那一瞬间,三公主忽然明白了父皇来找自己的原因。
她必须学会自己谋取地位了。不为鱼肉,只当刀俎。
开公主府,入堂学政事,广招幕僚,短短几年,她同成年皇子般,走了跟他们一样的路,并且迅在朝廷站稳了脚跟。
现在,她有能力了,以为一切都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站在最高处,倒是不胜寒了。
原以为自己已经修成刀枪不入的金刚心,如今却现,自己原来还是有血有肉的人,一颗心还是会痛得她彻夜难眠。
鸢尾候在院子里,看着三公主抱着夫人出来,连忙迎上去,“殿下,您已经两天没睡觉了,今晚让我来守着夫人,您去休息吧!”
三公主看着她,鸢尾这两天哭得太惨,眼睛都红肿着没褪,她知道,鸢尾是替自己哭的。她一颗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只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值得身边的人这样为自己。
“鸢尾,你现在去找白芷。”
鸢尾立刻紧张地绷紧后背,“殿下,您哪里不舒服?”
“让她开两副安神入眠药。”
“好的,属下这就去!”
鸢尾心想着借助药汤入睡也好,总比彻夜不眠好。
鸢尾立在白芷的院门口,定了定神,抓紧腰间的佩剑,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她急急忙忙跑来,才想到自己这几年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主动来找白芷的,三公主也知道,以往都是萱兰过来拿药,这次却派了她来。
鸢尾本人到这里了,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都已经到这里了,三公主也在等着,她再回头找萱兰代替,未免矫情了些。
不管了,鸢尾面无表情地穿过庭院,手里的佩剑随时注意会冒出来的小花蛇。
好不容易绕过竹架,就看到一袭白衣的女医拎着灯笼,饶有兴致地看戏。
“你这是什么表情,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鸢尾抱着长剑,脸色很臭,“你又不是没吃过。我当然怕!”
“……”
白芷难得无言以对。
她举起手中的灯笼,照了照她的脸色,“啧,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又不是你心上人死了,至于哭成这样吗?”
白芷忽然起了诸多不满。
她转身入了屋里。
鸢尾在后方跟着,语气急促,“殿下需要两副安神入眠药。”
白芷脚步一顿,问道:“她让你来的?”
“嗯。”
鸢尾沉沉地应了,心想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白芷反而笑了,动作都慢了很多。
鸢尾在一旁看得要跳脚,“你快点准备,我要给殿下送去……唔……”
一颗被纱布裹着的温热鸡卵忽然按在了她红肿的眼睛上,滚了滚。
鸢尾闭着眼睛,手被白芷握着,听到她说道:“殿下哪里是让你来拿药的,她是让你来给我消肿用的。”
“你别妄自揣测殿下用意,她就是让我来拿药的!”
鸢尾挣扎了一下,反抗。
白芷点了点她的脑袋,这家伙是木头长的吗?!她干脆从药包拿出一根银针,扎了她的睡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