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台笙抬头看了他一眼,言声清浅地回了一声:“谢谢。”
她没有动筷子,扶着额头的手,大拇指一直在轻柔太阳穴。
今日阳光极好,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因长期劳碌而消瘦的身体裹在薄棉服里,看着很冷。那手指也是,瘦且白,看着没什么温度。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之后便是各自结伴游园。常台笙打起精神与几位欠稿多日的文士分别聊了聊,遂打算去跟贾志敏打个招呼,准备回去了。
但她找了半天也未找到贾志敏,大概是带着客人游园去了。她独自穿过拱门,在一处凉亭里坐了下来。这时头痛略有缓解,但仍旧不怎么舒服。
她忽然回了头,看到站在她身后的陈俨,语气懒怠声音有些低:“你一直跟着我么?”
“对。”
实诚的回答。
午后时光静好,常台笙权当坐着休息,看他也在另一边坐下,遂开口道:“《京物志》已经校勘结束,准备制版了。”
陈俨点点头。
常台笙忽然自己淡笑了笑,大约是觉得这样才是没有压力的相处模式。
又过了一会儿,常台笙又问:“你为何会到杭州来?”
她说完便看向他,这时候他的神情也好姿态也好,都要平淡得多,宁静中竟然也有几分持重。
陈俨回:“需要理由吗?”
常台笙想立刻收回刚才的评价,他还是不开口的好。
但她却心平气和地回他:“因为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所以清楚自己做一件事的理由,很重要。”
相比于回驳她,陈俨这会儿对她的状态更关注。她眼下看起来糟透了,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弱得像病怏怏的树苗。
他一直在盯着她看,常台笙便索性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她双肘撑在石桌上,手掌扶额,似在小憩。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常台笙忽然手一滑,头就瞬时伏倒在了石桌上。陈俨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连忙过去探她的鼻息,喔还好,她还活着。只是——这算是晕倒了么?
他轻摇了摇她,常台笙毫无反应。陈俨连忙俯身将她抱起来,急匆匆出了门,送她回常府。
所幸离得不是特别远,半个时辰的车程便也到了。常台笙的头埋在他怀里,双目紧阖,唇上无甚血色。他抱着常台笙下了车,宋婶吓了一大跳,皱着眉头跟底下人说:“怎么又晕啦?快快快,去喊商大夫过来!”
宋婶帮忙安顿好常台笙,看看坐在床边的陈俨,小心翼翼道:“您是在哪儿遇到我们小姐的?”
陈俨抬头看宋婶一眼:“宴席上。”
“噢,您也被请去西园了,那您也是做学问的?”
宋婶自上回下雨天见过他,便很是好奇,问常遇他是什么人,小丫头怎么都不肯说,只一个劲地跟她确认是否觉得这个人跟自己姑姑相配。
“不算是,我教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