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供销社要票才能买的,梁宝珍一合计,立马应了,等着人回家把东西取来,把二十个鸡蛋放进男人自己带来的篮子里。
她的袋子里倒是多了一堆生活用品。家里牙粉也不太够了,这回倒是解了急。
又站了一会儿,有个女同志用一包盐把袋子里的几斤山货给收了,都是新鲜的野菜,有的给晒干了,能吃上好一阵。临了收货的时候,见着里头有几根硬邦邦的木头,专程拿了出来,“同志,这我可不要啊。”
梁宝珍一看,应该是爸和二哥泡酒用的金刚刺被梁宝玲收了进来,“我妹没注意给捡进了袋子,你拿出来吧。”
为此,女同志还少给了一勺盐。
东西都换完了,宽敞袋子里只剩下一堆金刚刺,梁宝珍四处望望,也没看到能换糖票或者直接换袋白糖的,有些遗憾。
“同志,你这金刚刺换不”
一个穿着皱巴巴工装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看着地上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黄木头样的东西问。
“你要换”
梁宝珍看一眼他脖子上搭的毛巾,上头有酿酒几个字,一时明了,“你们酿酒厂不都是直接去收吗还要这零的我这就几根。”
家里梁志高喜欢泡点酒,平时打酒贵,也舍不得用粮食酿酒,不如自己图个轻省上山挖几根金刚刺来泡酒,味道稍微差点,但也能过个瘾。
“你是哪个村的还有金刚刺吗”
男人是镇上酿酒厂采购办的,原本和附近几个村合作收金刚刺,不过前阵子一场山火给烧了好几天,厂里的存货也不够了,这才出来碰碰运气。“要是有,你多带些来,有多少要多少,我都给换。”
“能换白糖或者糖票吗”
糖太稀罕,梁宝珍就随口一问,也没抱多大希望。
“有,你这我收了,给你张糖票。另外你们村里山上还有没有,有的话弄来,我收了,折一毛钱一斤的价格给你换东西。”
酿酒厂收金刚刺价格是一毛钱一斤,倒也没多给没少给,这里几根估摸也就七八斤,救不了急,不过他看重的是后头的金刚刺。
“我得回去看看,估摸能挖个六七十斤。”
梁宝珍接过一张糖票,把几根金刚刺给递了过去,这事儿确实是自己占便宜了,糖票多珍贵啊。不过她也明白,这人是想以后在自己手里多换点,“同志,下回这个时间,你看能不能找点各种票,我们在乡下很多东西买不着。”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只管把东西带来。”
收好珍贵的糖票,梁宝珍带上东西往镇口等班车,让城里供销社去买布,还有大队长要的尿素袋。
在镇口坐上去城里的班车,一人交了两毛钱,还看了看介绍信,颠簸了一个多小时,这就到了。
城里的供销社比镇上的要大不少,东西也齐全,宋春花给梁宝珍下了任务,得买块红布,再买一对搪瓷盅回去,彩礼备不了多少,这是不能缺的。
早上上新布的时间是八点,这会儿天刚擦亮已经挤了一些人,梁宝珍暗自庆幸起得早,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估摸连块颜色鲜亮的布的影儿都见不到。
众人手上攥着钱和布票,个个手举得老高,就怕营业员不收自己的,今天运气好,上了正红色和浅黄色的平纹布,这颜色漂亮,在一堆黑灰蓝的布匹中显得格外亮眼。
费了劲儿,终于扯了十尺红色平纹布,一尺布四毛,这就花了四块钱,能做衣裳和裤子。从人群中挤出来,梁宝珍终于松了口气,拿着新鲜热乎的糖票上供销社的柜台花了七毛钱买了一袋白糖,再转悠看看,又买了一对搪瓷盅,三把牙刷,一张毛巾。
昨晚宋春花算了要买的东西,从手帕里拿了七块钱给她,零零总总加上车费,应该能剩个毛到一块钱,留着给她防身用。
买完家里的东西,梁宝珍掏出自己的私房钱,一共六块五毛三分,这是自己从小到大,包括毕业一年攒的钱,给即将结婚的村里好友李秀娟买了一板钢夹,一朵绢花,花了三毛钱。
“同志,你们主任在吗”
把所有东西收好,梁宝珍四处望望,没见着供销社主任的身影,她还得给大队办事。
京市西侧供销社主任叫刘坚,和王大力媳妇儿是出了五服的亲戚,不过王大力自打知道这事儿就非跟人攀关系,成日亲热喊上一回堂叔,没别的,就想讨几条尿素袋。
“在后院库房呢。”
营业员认得这姑娘,两个月前从一向抠门的主任手里讨了两条尿素袋,可把主任心疼坏了。
“麻烦你帮我叫他一声,就说他堂侄儿有事儿找他。”
“哎哎哎,你这是饿死鬼投胎啊”
刘坚双手叉腰站在院中,一个头两个大,他看着剩下的六十四个尿素袋真要被这人给收了。“许盛杰,你这就不地道了吧。”
许盛杰嘴里叼着根烟,拿根绳子把院里尿素袋捆好,打了个八字结,最后一拉紧,青筋凸起的右手拍拍尿素袋,笑得满意。
“老刘,你别那么小气。”
两人当年是战友,一块儿上过战场,属于是过命的交情。刘坚退伍得早,回来还混上了供销社主任的位置,半个多月前得知许盛杰退伍回京,他还请人去国营饭店吃了顿饭。
谁知道,转头这人就盯上自己的尿素袋了。
尿素袋是行销货,面料像绸子似的,又轻又柔,染了色再裁缝成裤子穿上身,风一吹呼啦啦的,特别拉风。五毛钱一个袋子,做成一条裤子也就一块,却不比百货大楼卖的十多块钱一条的裤子差,因此一般人买不着,特别抢手。
“又不是不给钱,你卖谁不是卖”
刘坚知道战友的家里情况,他妹一直病着得花钱,“你小子,嗅着味儿来的啊,算了,三十二块钱,就收你三十。”
“成,仗义啊。”
许盛杰冲他点点头,嘴里叼着的大前门也跟着晃了晃,落下一点儿烟灰。
“主任,你堂侄儿又派人来了,还是上回的女同志。”
营业员站在后院口喊了一嗓子。
刘坚一听,忙挥手,咋又来个土匪,“跟她说,没有尿素袋了,全都被土匪流氓头子抢走了。”
说这话时,他扫一眼旁边的许盛杰,意有所指。请牢记收藏,&1t;